应该让孩子读《海的女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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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央广的一个读书节目，谈的是安徒生名著《海的女儿》。一位年轻妈妈和主持人的对话引起我的好奇。这位母亲说，她认为不应该让孩子们读《海的女儿》，至少她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读这个童话，因为这个人鱼公主的故事太悲惨了。这个故事里的所谓高尚、牺牲精神会让现实中的女孩子无法保护自己，对女孩子不公平。后来的对话讨论我忘了，也心不在焉了。
我想母亲当然有权决定孩子读什么样的童话，就像她有权决定孩子穿什么样的裙子，带什么样的发卡，吃什么样的 零食。事实上，每个母亲都在孩子空白的生活领地有不可估量的影响力，深刻地影响孩子最朴素的价值观、审美观。所以，父母是孩子无可争议的第一任老师。
只是，《海的女儿》又该怎么写才适合女孩子读呢？比如，首先可以没有让人鱼公主爱上这个王子。可是王子善良、英俊，只要遇上，当然很容易爱上他；让孩子从来不遇上一个值得爱的对象，当然更不会是妈妈的心愿吧？再比如，这个女孩深深爱上了这个王子，可是为了追求这个男孩，她要改变自己，她又不能表白，只能无言地承受改变的痛苦……是不是应该为了不吃亏，断然终止感情？如果可以如此决绝，算是妈妈眼里的明智吧？可是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下轻而易举的爱情，哪里还有历经磨难痴心不改的情感？关键是，那还是爱吗？又比如当人鱼公主要在刺死王子和自己化为泡沫之间做出选择，难道让人鱼公主毫不犹豫地选择刺死王子，保全自己吗？
当然，如果按此逻辑，《罗密欧与朱丽叶》之类的故事更不能让男孩子读，因为故事里的罗密欧实在太痴情，太不值得了。
再也许，压根就不用虚构故事了。在生活中，我们有风花雪月，柴米油盐，有吵吵闹闹、斤斤计较，有订婚、彩礼、私房钱……已经够了，还要文学做什么？有睡眠就够了，还要梦干什么？
《海的女儿》是世界级的童话，陪伴全世界各国儿童成长。她是孩子们读得懂的故事，又有值得大人思考的道理。到底还能不能作为儿童读物，真的需要探讨吗？仅仅因为故事里的主人公选择了牺牲自我，就不能向孩子推荐吗？
也许值得我们思考的一个问题是：到底什么样的故事才能让孩子读，什么样的观念才能成为价值观？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毕竟太多了。比如鱼与熊掌，比如生命、爱情、自由，比如个人生活与社会使命。古往今来的文学作品，从童话故事到莎士比亚、托尔斯泰，讲述的不过是人内心的价值排序和行为选择。文学比现实更让我们清晰的看到冲突之极端，选择之艰难，人性之丰满。人类的敬意最终投向了崇高的奉献与牺牲者，他们雄居人类精神的高峰，成为真实人生的对照、参考和引导。
这位妈妈的话让我深思，是不是有些人，已经“进化”到了不仅从行为上选择“精致”地或“赤裸裸”地利己，而且要从观念上把追求崇高的念头连根拔起。对于那古老而高贵的道德，他们已经进化到了想一想都觉得吃亏的地步。
实际上，从认同一种价值观到落实为行为选择，中间还有太远的距离，崇尚英雄与做英雄还远不能划等号。但是，从观念上排除对崇高道德的追求，将会使人性彻底堕入利己的本能。如果精明不过是道德的无意识堕落，那人类也许就太悲哀了。
我也想到了另一位母亲，大文豪苏轼的母亲程氏夫人。
苏轼少年时代，读到《范滂传》。范滂是东汉的官员，刚正无私得罪权贵被人诬告，判了死刑。临行前，他向母亲告别说：儿子不能尽孝，希望你不要太悲伤。他母亲回答道：一个人，既要追求千古美名，又想平安长寿，怎么可能呢？你为了大义舍弃生命，应该自豪坦然，你安心去吧。苏轼小小年纪，读了这样的故事深受感动。他问母亲：我长大以后做范滂这样的人，你愿意吗？这个问题很深邃，这大概是这位大文豪人生之初最早进行的价值选择。他还有点犹疑，不知道在道义和静好的人生中怎样取舍。虽然这一切都还只是假设，但他是认真的。苏轼的母亲程氏夫人的回答是：你如果能做范滂，我怎么就不能做范母啊？
故事讲到这里，不禁引人深思，作为孩子们的第一任老师，我们是应该去做那个禁止孩子去读《海的女儿》童话故事的妈妈，还是应当效仿北宋大文豪苏轼的母亲那样的胸怀呢？
作者
空言无迹
本期夜读者
木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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