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皎皎月光，快到五月了，这几天温度有点高，客厅的窗户开着，白色的纱帘迎着夜风在黑暗里飘荡。
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鱼缸淙淙的水流声，小吕轻巧的进门，换了鞋子，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脱下外套放在沙发上。
他推开卧室的门，像一只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到床前，屋里一丝光亮都没有，他蹲下来，感受许曼的呼吸。
惊醒的许曼感觉身边有人，她啊一声，小吕起身，扑过去抱住了她，她拼命挣扎，冷冽的唇覆盖上来，熟悉的气息让她安静了下来，她两手捶打小吕的后背。
屋里的灯亮了起来，许曼气恼地说:“你吓死我了，大半夜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
小吕说:“你连这点警觉性都没有?我已经在床前十三分钟了。”
许曼说:“在自己家里啊，能有什么事儿？这小区很安全的，还没有王法了？”
小吕笑着说:“王法是啥？”
许曼咪蒙着眼睛说:“我就是你的王法。”
小吕笑着点头说:“是，你是我的王法，这几天公司怎么样？”
许曼说:“有点浮躁，没关系的，还早，这才几天呀，让我先逍遥一段日子，我需要适应呀！”
她调皮地说:“毕竟人家是个女人呀！”
小吕呵呵直乐，许曼说:“你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担心死了！”
小吕说:“你不用担心我，任何时候，我在就是你的后盾，我不在，你就当从来就是你自己，你要有保护自己的能力。”
许曼看着卫生间的门，听着哗啦啦的水声，想着小吕刚才的话，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她和小吕之间的那份感情，她一直都是外露的，跟他在一起，她毫不吝啬地表示着喜欢，但是小吕，很多时候，许曼觉得很了解他，其实细想，并不确定，他太执拗了，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好事。
小吕裹着浴巾出来，用毛巾擦着滴水的头发，他说:“我出去把电话留家里了，你的电话回头也换掉吧！”
他总有他的道理，许曼说:“好！你在美国这么久，见到爸爸了吗？”
小吕说:“见到了，他没有见到我，你绝对想不到他在那边干什么？”
许曼说:“那你说说。”
小吕说:“爸爸和赵秘书他们三个到美国就分开了，景鸿和他妈妈在一起，赵秘书度假去了。”
许曼说:“爸爸呢？”
小吕说:“他在那边有工作，不过只是幌子，韩真真都不知道，爸爸跟袁如珍和龚景画住在一起。”
许曼感觉，只是一瞬间，血就冲进了脑子里，有一种背叛的感觉充斥着她，就像是被点了穴道一样，久久都没有说一句话。
小吕知道她心里难过，很多事情就是要赤裸裸地剥开放在台面上，才能认清现实，看清自己的内心。
小吕说:“龚景画在美国接受治疗，我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到的美国，但是她的诊疗记录在七个月前开始的，间歇性精神分裂症。”
许曼抬头看着小吕，小吕点点头，他说:“我亲耳听她的医生说的。”
许曼说:“精神病，她不是抑郁吗？怎么是精神病?”
小吕说:“她妈妈那边有家族遗传，不排除这个因素，我咨询过医生，她这种不发病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一旦发病，那就是神经病。”
许曼用手攥着头发，她说:“爸爸和她们住在一起吗？”
小吕说:“我跟了爸爸四天，他每天都在，他们还一起去了医院。”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都是爸爸的手笔，她还拜托他帮忙找，她还自责，他还跟她说找不到人，他的手没那么长。
他是谁啊？他又给许曼上了一课，永远都不能忘记，他是龚自强，在他的帝国里，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一切都在掌控。
很好，很好！她大叫一声，许曼抓住手边的一个抱枕扔了出去。
小吕说:“别担心，如果她回来，我不会让她再伤害你。”
许曼没有说话，她不是担心是伤心，是龚自强这种隐瞒伤害了她，她已经原谅了龚景画，为什么还要这样防着她。
真是笑话，她要是想置她于死地，她还能活到现在吗？她能把她送进监狱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许曼在公司公开通知，开始为期一个月的综合考核，如果不通过，到时候会直接收到遣散费。
她毫无征兆地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动作，她要清除一部分人。
通知下发到人事部，她对路双双说:“你跟了我，就是我的人，我不管你跟赵秘书有几年的师徒情份，还是上下级情份，都请你收一收，四年的秘书生涯，我想你知道分寸。”
路双双说:“我没有多余的话说，许董看我表现吧！”
一星期后，大家已经看清楚了形式，这那是什么综合考核，这就是站队的时候啊！
那些看笑话的，观望的，私下开小会拉帮结派的，一些会议上出言不逊的，告状送消息的，各种关系户，挂闲职吃空饷的，许曼用了十天时间综合评估他们手上正在进行的案子，在公司岗位上能力的占比等等。
大刀阔斧地进行裁员整改，她雷霆之力，有理有据，赔偿到位，小有微澜，工会出马搞定。
剩下的人，人心惶惶，那些人手续办完的第二天，猎头公司把人一批送来，填上空位开始接手工作，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公司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上落下了一枚树叶，片刻之后，依然平静。
龚自强得到了消息，他觉得很正常，这是每个人上位都要做的事，他的女儿他知道，许曼虽然心软，但是她有冷酷阴暗的一面。
她曾经当着袁如珍的面掐死过龚景画的小猫，这是袁如珍告诉他的，那时候他不信，还骂了袁如珍，后来问了当时的阿姨，那阿姨说，是活生生掐死的，因为小猫卧在了她妈妈的日记本上。
这么多年，连赵秘书都说:“大小姐很像太太，看着凶悍实则柔软，就此把公司交给她行吗？”
交给她肯定是不行，但他需要她敏锐的市场洞察力，女孩子嫁了人终归是要姓别人的姓的，龚家只能是龚家，如果小吕不是孤儿，他是不会让许曼接手公司的。
如果她成长得够快，也不是不行，一切都要看她的造化，他除了是父亲还是个商人，他虽然追求亲情，但是利益永远还是站着主导地位的。
让她折腾去吧，公司根基深厚，哪是她小打小闹，几下子就能清除干净的，太急了，毕竟年轻，还是嫩了点。
他不知道的是，许曼本来打算一年后要做的动作，因为他的缘故，骤然提前了。
他只觉得她心急，他忙得顾不上想别的原因。
中间的一个周末，龚自强跟韩真真还有龚景鸿一起出去了两天度假，其它时间，韩真真一个人逛街购物。
景鸿还要上课，她们两个偶尔会约在一起吃个饭，其余时间都是各玩各的。
龚景画最近好得太多了，她已经很久没有犯过病了，她情绪稳定就不会想东想西，龚自强像个真正的父亲一样，陪她吃饭散步，打游戏。
她正常的时候跟龚自强说:“爸爸，我可以到麦克叔叔的公司打工吗？”
龚自强其实是想让她走入社会的，但是他又不想她好不容易稳定的情绪变坏，她语言不行，职场办公室的那些东西，不是她能应付得来的。
龚自强说:“你不用打工，等你身体好点了，想要做什么，爸爸拿钱，你开店或者办公司都可以，爸爸支持你。”
成年后，龚景画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她觉得这个时候，龚自强才是她爸爸，是她一个人的爸爸。
龚自强晚点时候跟袁如珍说:“她这一段时间很稳定，我打算回去了，等到下半年我再过来，让她按时吃药，没事儿的时候，你们两个出去散个步，我给你留个人吧，需要什么的话，让他帮忙，平时没事儿的时候，他在麦克公司待职就行了。”
半夜龚自强被惊醒，龚景画坐在他的床边，他的手被捆在床头的柱子上，龚自强动了动问黑暗中的龚景画“景画，你绑着爸爸做什么？”
龚景画说:“我绑着你，你就走不了了，你就在这里永远陪着我。”
龚自强说:“爸爸还有别的生意，你放开我，我处理完，再来陪你。”
她摇摇头:“你骗人，你的生意不是都给许曼了吗？一点都没有给我留，你不要走，你留下来。”
她疯了吗？她没疯，她比谁都清醒。
龚自强说:“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跟我走吧?爸爸到哪儿，你就去哪儿，你就永远跟我在一起了！”
龚景画想了想说:“那行，那你说话算话。”
龚自强说:“我说话算话，你把绳子解开。”
龚自强连夜离开了袁如珍的别墅，不顾龚景画的吵闹，他完全没想到她发起神经来是这样子的。
龚景画闹了几天，袁如珍给她打了镇定剂，她一个人带她，闹翻天她都不会找龚自强，依靠他不如靠自己，他终究是留不住的。
许曼坐在龚宅的客厅里，看着飞飞拿着龚自强送她的娃娃，开心地围着龚自强叫爷爷，那小嘴甜的都能沁出蜜来。
韩真真送了她一套化妆品，倒是许曼没有想到的事，太让她意外了，毕竟两个人的关系不那么美好。
她们两个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底细，她也没必要讨好许曼。
许曼微微笑着问龚自强“爸爸这次去玩得开心吗？景鸿现在怎么样？”
龚自强笑着说:“嗯，不错，这个时候去，温度正好，不热也不算冷，很适宜，空气又好，要不是公司的事，我都不想回来了。”
许曼说:“公司最近没什么事儿啊，爸爸那么喜欢美国，干脆移民算了，那边养老的确比在家里强，毕竟亲人在那里。”
龚自强玩味地看着许曼，许曼笑着低头不再说话了，亲人，两个都在啊，至于她说的是哪个，就看龚自强自己认为了，他认为是那个就是那个。
龚自强回来了，公司里父女俩一人一个办公室，遥遥相望，开会的时候，许曼出席，龚自强坐在办公室和赵秘书下棋喝茶。
公司的文件也是许曼审核批复，他回来后，许曼似乎更忙了，他和赵秘书每天悠闲上班，却也一天都不缺席。
许曼也不推辞，很多事情她需要学习，需要熟悉，需要培养自己的人，她也需要磨炼自己的用人之道，这要实践了才能是自己的东西。
许曼每天都很忙，她和小吕各自负责自己的一摊事儿，除了晚上，两个人见面都很少。
有时候许曼会去红昌路商业巡一巡，这里毕竟是她自己的地盘，当初手续走过，是许曼的名字，跟集团公司是不一样的。
过完年后，红昌路商业的人流量一直不大，没有流量就意味着没有营收，许曼跟负责的俞总说:“让策划部的人拿出方案来，别整天喝茶打游戏，我这里不养闲人。”
话是这样说，她也清楚，周边的小区入住率跟不上，只有一个别墅区的入住率还行，现在能指望的就是年轻人的打卡消费和二楼区培训班带动的各种消费了。
许曼坐在书店里，陈莉说:“我这里算是持平，二月，三月亏损，主要是人员工资这一块儿，四月五月稍微拉高，平均一下，赔了我自己。”
许曼说:“着急不着急?”
陈莉笑着说:“我说我不着急你信吗？我这可还有一个合伙人呢？”
许曼一听突然想起来就问:“那闫国伟怎么样？”
陈莉问她:“什么怎么样？你指哪方面？你又不是不认识他。”
许曼笑着说:“他还没有向你表白啊？”
陈莉嗔怪地说:“你一个堂堂上市集团的董事长，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两个可是很清白的。”
许曼笑着说:“是，你们很清白，是我想多了?”
陈莉抱着茶杯悠悠地说:“嗯，你想多了！”
许曼自言自语:“真是一个墨迹的男人啊！”
其实要说这男女关系啊，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很多时候，两个有好感的男女在一起，往往男人还没有女人勇敢。
上午书店只有寥寥几人看书，两个人喝过茶，陈莉又做了一杯柠檬红茶，拿着去一楼找苏蓓蓓。
婚纱店里更是冷清，一个人都没有，两个穿着偏襟中式改良制服的女孩站在们口，这工作服一看就是苏蓓蓓的设计，有一个女孩拿着抹布在擦挂纱架。
苏蓓蓓坐在前台，拿着手机刷视频，没心没肺笑的跟个傻子一样。
门口俩女孩看她们过来，拉开门，弯腰鞠躬说:“欢迎光临！”
苏蓓蓓抬起头，看见是她俩，随即又低下去，一个视频还没看完。
陈莉把茶放在前台上，许曼敲了敲台面“哎哎，上班时间刷手机，扣一个月奖金啊！”
苏蓓蓓关掉手机，站起来说:“我说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还这么好来看我，包租婆来收租啊？”
许曼笑着说:“照你这么下去，是不是下一年租金交不起了？”
苏蓓蓓一翻白眼，“大早上的，我谢谢您的担心，不过让你失望了，姐的店还是赚钱的。”
许曼拿手指要敲她“你跟谁这儿装姐呢？陈莉是我姐，按辈分，你得叫我阿姨。”
苏蓓蓓被雷的，她说:“许曼，你跟陈莉总是黏在一块儿，老实说，你是不是就在这儿等我呢？占我便宜。”
许曼说:“占便宜那得看谁，大街上那么多的人，我咋不去占便宜啊？”
苏蓓蓓从前台出来，她们三个坐在一张桌子上，她神秘兮兮的说:“前两天，嗯，就是上个星期五下午，半面的老板来了。”
许曼垂眉看了一眼手机，陈莉问:“常晓涵啊？她来做什么？订婚纱啊？”
苏蓓蓓说:“人家儿子都有了，定什么婚纱呀！她来，自然是给貌美的老板娘，也就是我送蛋糕来了。”
许曼说:“我呸！还貌美，你寒颤死我得了。”
苏蓓蓓坐直身子，把胸前两个饱满冲着许曼挺了挺说:“咋啦？你嫉妒我啊？”
陈莉说:“你不大对劲儿啊！因为一块儿蛋糕，你们两个重归于好，相谈甚欢啊？”
苏蓓蓓一听这个，黯然的叹了一口气。
许曼说:“其实大可不必，她跟我有过节，跟你们是没什么事儿的，而且你们认识在先，我才是后加入的那个，你们可以玩的，不用顾虑这个。”
苏蓓蓓没心没肺的指着许曼说:“哎，你看，许曼就是许曼，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吧……”
陈莉问:“你既然那么想了，还但是啥？”
苏蓓蓓说:“她来时推着儿子带着保姆，那天我正好也挺忙的，然后她来了，我也不能撵出去啊，就陪她坐了一会儿，哇，真是不一样，她跟我炫富，你们知道吗？她说她的钻戒，她的大house，说她家的保姆司机，她儿子的吃喝穿戴，她家有多少资产，我听的烦。”
陈莉说:“不至于啊！按说我们都去参加了满月宴，后来她没再找过我，却来找了你，就为了跟你炫富啊？”
苏蓓蓓傲娇的说:“那儿呀。她说的那些我也有啊，她不就是想让我夸她吗？我就不，我才不羡慕她，谁知道她说要一起约着出去玩啊，叫上你们俩，孩子们一起。”
许曼说:“嗯，我飞飞大了，和小朋友玩不到一起，现在的孩子都是宝贝，磕了碰了的不太好，她也挺忙的，我就不用了。”
陈莉问她:“那你咋回复的啊？”
苏蓓蓓说:“许曼刚不是说了。”
许曼笑着说:“你可真行！”
有客人来看婚纱，陈莉和许曼起身出来，天热了啊！天井里栽种的垂丝海棠和茶花已经抽出新叶了，鹅黄色顶在墨绿色的叶子中间，这是生命啊！
陈莉和许曼两个人一边说话，一边挨着店铺逛过去，这个上午是短暂的闲散，两个人聊生意，聊生活，也聊常晓涵。
有的人就是在你的生命里出现那么一程，她伤害了你的同时，会让你变得更坚强，但这不是值得感谢的理由，反而是为了铭记自己曾经付出的愚蠢。
时间可以抚平伤口，并不代表握在手上的刀会消失！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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