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好了，结婚是为了单位分房，等分到房了就离婚。不过，事情的发展似乎和预想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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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姚挂了电话，胡乱从玄关扯出一双拖鞋，躲开一脸狐疑的舅妈，捂紧藏在睡衣里的户口本，匆匆下了楼。
王辛未撑着一把藏青色格子伞站在小区门外，另一手放在裤兜里，看样子也不像刚来。
他看着余姚没带伞跑过来，费力地扯着白色睡衣的帽子往头上遮，像一只兔子，不，一只熊那么大的兔子。
雨也不算大，七月的小城阴雨连绵，不凉不热，熬着人们有趣或无趣的岁月。
王辛未想了想还是往前迎了她几步。
余姚眯着眼搜集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一副自己欠了他钱的表情，并没有因为两人这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决定而有一点点兴奋。
王辛未性子极冷，不爱说话，余姚没心没肺，这么多年早已习以为常。
“王辛未，你是认真的吗？”
王辛未看了看天，叹了口气，“不认真？我有病啊来接你？”
余姚站到一侧看他用手机熟练地打车，还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为什么是我呢？我很奇怪”
王辛未头也不抬，毫不犹豫丢下一句话：“因为你同意了啊。”
余姚听了有种想咬舌自尽的冲动，最终也只是恨恨地丢下伞，磨了几下后槽牙，咯咯作响，瞪大眼睛扯着他的西装领带，把他拖到前面的路口，直接招手拦了一个出租车，自己先坐了进去，“师傅，民政局。”
王辛未咳了几声，脸色有些不好看，抬脚也坐了进去，忍住脾气小声地说：“我都叫车了，你急什么呀？”
余姚看着窗外，“我怕你后悔。”
王辛未也看向另一边的窗外，“不会的。”
开车的师傅看着一路不说话的两人，车也开得越来越慢，王辛未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傅，您能稍微开快点吗？”
师傅从后视镜瞅了眼他，用掺着大部分方言的普通话开始讲道理：“年轻人，我看你们年纪还轻，这种事情要考虑好，退一步海阔天空，离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我隔壁老王的儿子的堂哥就离了婚……那个他现在啊……”
王辛未整理了下领带打断了他，“我们去结婚。”
小城本地的司机，憨厚老实，听他说了这句话后，扭过头看了一眼余姚，余姚点了点头。这才一脚油门踩到底，杀到了民政局。
下了车还不忘担忧地看了眼余姚，语重心长道：“丫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这个男娃娃有点帅气。”
余姚笑笑，“放心吧，老师傅我会和他白头偕老的。”
拐角处的王辛未嘴角上扬，想：是啊，我们会白头偕老的。
最近没什么好日子，结婚的人也不多，余姚穿了睡衣拍了结婚照。
交户口本的时候，他看着王辛未从裤兜里神奇地变出了几张纸，忍不住骂了娘，“我赶了两天飞机被骗过来，你就拿了几张纸，真没诚意。”
王辛未不理她，“户口本有你们家那么好骗的没几家儿。”
最后两人还是拿着红彤彤的结婚证出了民政局的大门，他俩唯一的一张合照里，王辛未苦着脸，余姚也同样苦着脸，在红彤彤的本子上怎么看怎么别扭。
两人同时发出一声感叹：“真丑。”
然后就各自放回兜里，一时间两人也不知道说什么。
“要不，我们去吃顿饭吧？”王辛未提议。
余姚摇了摇头，“不了，我还穿着睡衣呢，你们单位什么时候分房子？”
“还不知道，可能就这两个月。”
“那等分了房子，我们民政局离婚窗口见。”
“嗯。”
两人各自分头走了，余姚没伞，站在路边等车，小城的上班时间，路上人和车都很少。这种阴雨天谁也不愿意出门。
王辛未因为他们单位要分房子，结了婚的优先。她都忘了他是哪天来找到她，让她和他结婚的。
然后就是一个敢提，一个敢答应。
大概也就两个多月的事，她就和王辛未结婚了。
王辛未在他们小城年轻人的圈子里，那也算数一数二的人物，男神一般的存在。
余姚也算是一个人物，女妖精一般的存在。
俗话说，神妖殊途，余姚确实喜欢王辛未，喜欢了六年，王辛未没答应，和她拉扯了六年。
余姚醉了的时候，也的的确确在大街口拿着喇叭吼过：这辈子非王辛未不嫁。
这下，嫁是嫁了，怎样才算结婚她却也不清楚。
回了家把结婚证和户口本藏好，余姚就跟平常休假一样，瘫在床上一天一夜，内心对结婚这事毫无波澜。
直到过了几天，关系很好的一个男同事请她吃晚饭。
她想了想手边也没什么事，就答应了。
高级餐厅里，暧昧的灯光，优雅的西方音乐，余姚有些嫌弃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排，她不太喜欢这种气氛。那个男同事擦擦嘴边的酱汁，从身后拿出一束花来，跟她说：“余姚，我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余姚听到这话，把刚塞进嘴里的牛排用纸巾包着吐了出来，“难怪这牛排不好吃。”
看着眼前无比真诚的人，她无奈地扶额，扭头看到一对看热闹的老夫妻，突然想起，“哦，我都忘了，我结婚了呢，不能做你的女朋友。”
男同事满脸不信，有些伤感，“余姚，你不能用这种假得不能再假的理由来敷衍我啊。”
余姚掏出手机，“我没骗你，结婚证又不能随身带，我给王……给我老……”突然发现结了婚这个称谓也是一个难题。
王辛未，老公，还是丈夫…
最后她憋出了一句让周围竖着耳朵听热闹的人喷饭的一句话，“我给我结婚对象打个电话，证实一下。”
拨通王辛未的电话，电话那头有些乱，看样子是在忙，王辛未清冷的故意压低了的声音传过来：“干吗？我这儿忙着呢。”
“哦，那我长话短说，有个男的跟我表白，我说我结婚了，他不信。”
电话一边的王辛未听完扶额，捏着电话走出了会议室，“你把电话给他。”
余姚听话地把电话给他，“我结婚对象要求和你通话。”
男同事满脸狐疑地接过电话，听着电话那头的人一句一句，脸上的表情也异彩纷呈，白里透着红，红里透着黑。
直到最后一言不发把手机还给余姚，摇摇晃晃走出了餐厅，还把帐给结了。
余姚很纳闷，王辛未到底说了什么，让这人仿佛出了这门就能去出家一样。
“你跟他说了什么？”
“……嘟嘟嘟！”
电话那头只有挂掉了电话的忙音。
另一头的王辛未挂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有了证果然硬气。”
坐在门口整资料的尹超看他进了会议室差点跳起来，“你们听到了吗？刚刚王队说了什么？”
周围的人露出搬小板凳看智障的表情，尹超捂着兴奋的小胸口，小声地说：“地球炸裂性新闻，王队结婚了。”
“不可能。”
“吹牛。”
“天方夜谭！”
大家伙一哄而散。
“真的，你们要相信我，他都拿他的警格担保了。”
人家不再理他，尹超只好自言自语：“我明明听到王队说，我是梁城刑侦中队队长王辛未，警号是XXX，我是余姚的老公，结婚证编号XXX。我们警察是不会骗你的，假结婚也是不可能的，我们可不会知法犯法，如果你还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可以来警察局找我……”
自言自语完，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等会儿，谁？他是谁老公，余姚？余……哎呦我去，姚姚这熊玩意？和王队？”
尹超和余姚同岁，就因为大了余姚两个月，便当了被余姚骑在头上24年的表哥，嫡亲的表哥。
尹超立马拨了电话，电话那头的余姚毫不在意地接了，“超儿，有啥事？”
尹超拍案而起，“余姚，你行啊，给我老实交代，你跟王队，哦不，是王辛未那瘪犊子结婚了，是怎么回事？”
余姚当然是坦诚布公地就跟他坦白了。
尹超暴跳如雷，“你满二十岁那天我就告诉姑姑，那户口本要藏好藏好，她偏是不听呢。”
余姚扶额，“你别怪你姑姑了，她就是藏得太好了才被我骗出来的。”
“……”尹超无语，撂了电话。
碰巧王辛未开完会出来了，尹超冲上前提起他的衣领拖到阳台，“王辛未！”
王辛未一脸坦然地看着他，反倒是尹超有些不知所措了，只好指着他的鼻子，“我就是告诉你，以后叫我表哥。”
王辛未推开他的手，“哦，这有什么难的？”然后清了清嗓，满脸真诚地喊了声，“表哥。”
尹超突然明白了什么，神人勿扰的王辛未，这么听话，那必定是蓄谋已久的阴谋啊。
只能干嚎：“啊，我家养了二十四年的白菜就这么被猪啃了……啊……我们家那傻大姐指定被人骗了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傻乐着呢！啊……”
王辛未满头黑线，“别嚎了，走吧，请你吃宵夜。”
尹超回头，“你别以为吃点烤串，我就同意这门亲事。”
王辛未从衣兜里掏出手机翻美团，“澳龙，聚贤阁澳龙，立马订！”
“那别耽搁了，我们赶紧走吧，妹夫。”
“……”
余姚怎么也不会知道，他那个塑料表哥因为一顿宵夜，就把她二十四年来的吃喝拉撒包括干的糗事，和盘托给了王辛未。
没领结婚证前，余姚和王辛未几乎不联系，见了面才会打招呼。领了证后早晚必问候，有事没事都能收到他的消息。
余姚不禁感叹：这是以前她想象的和王辛未谈恋爱的情景啊。
王辛未呢，则感慨：有了证之后，和余姚那个妖精终于能名正言顺地联系了，先结婚果然很对。
七月的天，难得放晴好几天了。
余姚是在逛街的时候，接到王辛未打来的电话的，“来我家吧，东亭老街大榕树左转一百零九号。”
“你家啥时候在那个地方了？”
“你来不来吧？”
“来！”
小城本来也不大，东亭老街虽然不在市区，但也不过二十分钟车程。
那是老街区了，像这样的老街区在梁城这种十八线城市很多，是最慢节奏的生活区，晨钟暮鼓的烟火味儿，几十年从未变过。
东亭街的大榕树很好找，在三条巷子的中间，一年四季都是绿的，几个刚放学的孩子围在下象棋的老人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老人们也不烦，摇着蒲扇，气定神闲地落子。
两边的巷子口卖着热腾腾的烤地瓜、煮花生，还有梅花糕，楼上有几根挂起来的铁丝，晾晒着衣服和床单，没遮住太阳的光，随着风摆来摆去。已是傍晚时分，远处近处都有了炊烟，空气里弥漫着菜香，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余姚看着高兴，在路口的小卖铺买了根老冰棍，站到榕树下看老人们下棋，因为这个点王辛未可能在下班的路上。
王辛未一进巷子就看到了白T配短裤的余姚，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老人们的棋盘，嘴里叼着雪糕。她本来就生得好看，这下周围的所有一切都跟着她舒展的眉眼生动起来，在暮色中从里到外暖透了他的心。
余姚看见王辛未了，笑了笑，“你怎么比平时早下班了？我还想再看会儿呢，这些老人家可爱死了。”
这问候像极了一对下班路上遇见了的老夫妻。
“走吧，先回去。”王辛未心是暖的，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
余姚跟在他身后红透了脸，慢吞吞地走着小声嘟囔：“王辛未，这个地方真好，有家的感觉。”
王辛未看着脚下磨得光亮的青石板，“我也觉得。”
他摸出钥匙打开小铁门，里面是个小院子，不大，放着几盆绿植，两层的小楼是现代简约风的装修风格，除了灯饰，从窗帘到地板都透着不属于王辛未的味道。
余姚扯着鹅黄的落地窗窗帘，“王辛未，你藏了个女人还是个女人属性的男人在这儿啊？这完全不是你的风格嘛，你看你看还用这种毛茸茸的地毯，天呐，这儿还有猫架，你不是不养宠物的吗？这个书架风格又是什么？你看书吗你？这厨房完全不像你这种不会做饭的人的厨房，东西多得有些过分……”
嘴上虽是嫌弃，心里却早已云海翻腾，这些都是余姚最喜欢的，也是想象中家的样子。
王辛未也不管她的絮絮叨叨，上了楼换了衣服，居家的休闲服，穿在他身上把他平时的冷硬都遮住了，整个人在没开灯的屋子里沐浴在傍晚的余晖中，温暖得不像话。
他说出的话更是让余姚差点一个踉跄扑倒猫架，“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余姚扶住摇摇欲坠的猫架，顺了口气，“等会儿，你让我来这儿是要告诉我啥？还做饭给我吃，谁不知道你王公子十指不沾阳春水？你还做饭给我吃，拉倒吧，你是想把我毒死继承我的蚂蚁花呗吧？”
王辛未不回她话，自顾自扒拉着冰箱里的食材，拿出半只鸡和几只香菇，看起来很新鲜，“你不是爱喝汤吗？炖个鸡汤怎样？”
余姚看着他笨拙地剁着鸡肉，有些心惊肉跳，“这只鸡是犯了多大的错，你要这么对它？过会儿还得倒贴你一个指头进去，你手虽然好看，做成汤我也是不喝的，起开起开。”
王辛未今天心情好，没跟她计较，只是习惯性瞪了她一眼，端起香菇去洗了。
余姚随便找了双他的拖鞋，有点大，“啪啪啪！”小跑过去收拾起菜来。
王辛未洗好菜把灯打开，靠在墙上看她跑上跑下，他又何曾见过余姚这个被人称作女妖精的女人认真做菜的样子。她不说话，时而哼起小曲儿、时而皱起眉头尝菜、之后又笑靥如花的她，比平时靓丽出街的她还有魅力。
尹超说得没错，他的表妹其实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不是单纯的好看。
饭做好了，大理石长桌上，摆着一小锅清清亮亮、散发着阵阵香味的鸡汤，上面有几朵肥嘟嘟的香菇，旁边一小碟清炒的青菜。
王辛未摆上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又动手盛起汤来。余姚收拾的空当看到桌上那两碗冒尖的饭，不满地抗议起来道：“你以为我是猪吗？那么多米饭，你想撑死我啊，你没看到我最近都胖了吗？”
王辛未煞有介事地抬头看了看她。
“没有啊，多吃点，你胖点才好看。”后面这声越来越小，厨房里的余姚也没听到，继续絮絮叨叨。
他坐着等她过来吃饭，想了想还是把对面碗里的饭扒拉进自己碗里了些。
两人坐下来吃饭，一声不发，除了碗碟的碰撞声，偶尔掺着几句余姚的自夸。
王辛未淡淡地看着她心满意足吃饭的模样，时不时地给她盛汤，然后在她皱眉的时候夹走她碗里的鸡肉。
他明白她的意思，在心里默默吐槽：女人真奇怪，以为光喝汤不吃肉就不会胖，这种反科学的谬论不知是那个傻叉说出来的。
时间很慢，岁月静好。
心满意足地吃完饭，王辛未收起碗没等余姚说话就洗了起来，余姚惊讶了一下，可马上就想通了，他自己家的碗当然他来洗，刚好自己也不喜欢洗碗。
余姚在小院子转了两圈，王辛未就出来了，余姚像只猫一样蜷在院子里的秋千椅里，王辛未没让她起来腾地，自己坐在了旁边的台阶上。
“王辛未，你这儿太好了，这个椅子好舒服，摇着摇着我都快睡着了。”余姚不太像平时那样雷厉风行的说话模样，此时的她放松下来，声音也软软糯糯的。
王辛未轻笑，“困了？困了你就睡一会儿吧！”
“不行，一会儿晚了我还得回家呢，总不能在你这儿赖一辈子。”
王辛未没出声，余姚得不到回应就从秋千椅上伸出头来找他，“喂，王辛未……”
话没说完，就被王辛未突如其来的吻压回了嘴里。（原题:《人间烟火》，作者：小城故事多。来自：每天读点故事APP <公号： dudiangushi>，看更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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