烀猪头
□王兴明
关于童年的记忆中，总会闪现出这样一个镜头：在寒假里，过年前，我们兄弟几个围在一个大盆前，一起下手，津津有味地啃着猪骨头。
每到年关，我家几乎总要买一个猪头回家。因为一个猪头在手，全家过年无忧。用我爸的话来说，一个猪头，什么菜都有了。
早先，我们家猪头的打理工作是由我爷爷负责的。我记得，我爸买回来猪头以后，我们兄弟就把猪头抬到爷爷家，让爷爷清理，等到爷爷把猪头清理干净，把猪头肉扒下，把猪骨头拆散，装在袋子里，我们再抬回家，放到大锅里烀。
等我们稍微长大一点，清理猪头的工作就落到了我们兄弟几个身上。我们分工负责，哪个烧火，哪个供水，哪个拔毛，各司其责，等需要合作的时候大家再一起上。
寒假没过多少天就要开始忙年了，烀猪头就是忙年的一项重要工作。我们会把猪头放在一个大盆里，等水烧开以后，就往猪头上浇，等烫的差不多了，就开始拔毛。那时的猪头是个抢手货，杀猪的人也不怎么收拾，反正猪头再脏也有人要，所以留下的毛就特别多。猪的眼睛四周，耳朵眼里的毛就更多了，而且特别不好清理。有的猪虽然年龄不大，但长得特别“苍老”，满脸的皱纹，甚至坑坑洼洼，清理它们脸上的毛需要用镊子一根根拔，非常费事。有时，为了提高速度，会用松香来粘，甚至都用沥青粘过猪毛。那时，虽然味道刺鼻，但毫不在乎，还真一点没有食品安全意识。
经过一番清理，原来一个黑乎乎脏兮兮的猪头不见了，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白白的、光光的的猪头，这是猪头清理过程中工作量最大的一环。
猪头清理完之后，就是分割猪头。首先把两个耳朵割下来，这是大人最喜欢的下酒菜，有的时候为了让“下酒菜”多一点，就会把耳朵根的肉留得大一点。然后就开始扒猪头肉，沿着猪脑袋中间和猪下颌分别剖开，沿着骨头把猪肉往两边扒，最后把肉扒下来以后，猪头就剩一个完整的骨架了。
拆猪头对于我们小孩来说应该是最难的一道工序。用大锤，很容易把猪头弄脏，只能对那么大一个骨头一点点的分割，寻找缝隙，把连接的筋脉给切断。有的时候，明明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上下颌骨可以随意闭合，但是就是无法完全分开。用剁刀剁，又找不到下刀的地方，只好几个人一起上，他掰上颌骨，我掰下颌骨，然后一个人用刀子慢慢地割。要是一个人在家，还真有点束手无策了。
清理猪头需要专业的工具，这个工具是复合型的，它的一头是刀，另一头是镊子。刀可以切割，也可以刮猪皮，镊子可以拔毛，非常方便。要是需要切割大块的肉的时候，就需要换用家里真正切菜的刀了。
猪头分解好以后，算是大功告成了。把它放在大锅中，添上足量的水，就可以开始烀猪头了。那时家家烧的都是草锅，烀猪头的时候也就用的是井水，没加什么调料。不一会，大锅里的水就烧开了，先把锅里的泡沫用勺子舀出来，出一遍水，加上水继续烧，等到再开以后，大火继续，大约半小时后，改为文火烀半小时，中间隔几分钟就翻开锅盖，在雾气弥漫中用筷子戳猪肉几下，就是凭着这戳的感觉判断猪头熟了没有。经过这一小时左右时间的烧煮，香味从厨房飘出来，飘过了院落，飘到了邻家，也飘到了整个村子。
猪头出锅了，这是我们大家最期盼的时刻了，啃猪头也是我们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刻。猪头出锅以后，猪肉捞一盆，猪骨头捞一盆，猪肉交给我妈处理，切割、分块，猪骨头就给几个我们啃着吃。一开始大家都是拣那些骨头上的肉蛋蛋吃，是清理骨头的时候没有扒干净的，这些肉吃完之后，就挑那些脆骨肉吃，这些肉紧贴骨头，吃起来又脆又香。一开始吃肉的时候，大家直接吃，吃着吃着，觉得还少了点什么，于是到厨房拿来了盐，有的时候还会沾点五香粉和味精。
烀猪头的这一天，虽是比较忙碌的一天，也是中午不用吃饭的一天，因为我们几个啃骨头就直接啃“饱”了。虽说，猪头肉不一定能完全塞满肚皮，但啃过猪头的我们对煎饼再也提不起兴趣了。
除夕，我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团圆，爸爸用猪耳朵、猪口条或者猪嘴唇做下酒菜，妈妈用猪头肉炒大白菜，我们吃得摸着肚皮，一家人过了一个富富足足的年。
感谢猪头。
（作者简介：王兴明，江苏东海人，江苏师范大学毕业。中学语文高级教师，东海晶都双语学校校长，连云港市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近年来笔耕不辍，在各种报刊发表文章100余篇，其中个人公众号“三眼教育”广受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