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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电影文学剧本自有后来人改稿(灰阑记是戏剧作品吗)

时间:2023-11-21 20:13:30 阅读:246 作者:重新開始

陈扬 口述 汉夏 整理

一九六三年七月《故事会》第一辑 登载 (紫气读书校对整理)

一九三七年日本帝国主义对我国发动全面侵略以后,国民党反动政府消极抗日,节节败退。幸亏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坚决抗日,井且深入敌后,建立了抗日革命根据地,发动了大规模的抗日游击战争,争取抗日的最后胜利。

根据电影文学剧本自有后来人改稿(灰阑记是戏剧作品吗)-第1张

这天是一九三八年秋末的一个晚上,在东北哈尔滨以南龙潭車站附近的铁路旁边,有一个中年人。年紀四十不到,身材相当魁梧,头上戴一顶大盖帽,身上穿一件黑制服呢大衣,着一双高統的黑靴:面带古铜色,浓眉毛,大鼻头,两眼炯炯有神,嘴里衔一只烟斗;左手提一盏一面紅玻璃,一面綠玻璃的红色号志灯。这个人是啥人?名叫李玉和。是此地铁路.上的扳道工人,北山抗日游击队的地下交通员。现在有一列特别快車已經从哈尔滨开出,就要经过龙潭到沈阳去,李玉和在这里扳道。

“呜……呜呜………格騰…格騰…”北面火車就要开过来了,李玉和朝铁軌外面一立,等火车过去,又把铁軌扳一扳,就赶紧朝南跑。李玉和现在下班了,为啥这样,跑到啥地方去?李玉和是急着回家。因为昨天上级通知他,今天有一个同志从哈尔滨来,有一样重要的东西交給他,叫他在这一班火車到站以后就赶回家等,所以李玉和急忙要跑。李玉和家在車站南面,他經过月台,只看见月台四周都立滿了日本宪兵,还有伪警察,凡是下車的旅客都要严密搜查,什么地方都要抄。李玉和眉头皺皺,朝下車的人堆里看看,想鬼子查得这样紧,那个同志不哓得会不会出毛病?但是又不晓得那个同志是啥样子。再一想,那个同志一定是經驗丰富,勇敢机警,敌人再凶,他也会想尽办法完成任务,自己还是早些回家等他,所以李玉和沿着铁轨越走越快。

李玉和离开車站很远了,只听见后面又是“嗚…………”的火車叫,火車离站了,从李玉和后面开过来了。火车刚追过李玉和,忽然见火车上“匡啷”一响,一扇玻璃窗给敲碎,有一个人从窗里跳了出来,紧接着“叭叭”两响,窗里又打出了两发子弹。火車飞块地开过去,守车的尾灯“唰”地掠过,照见铁路旁边躺好一个人。李玉和立刻赶过去,这个人已昏迷不醒,一看,他身边挂了一-盏红灯,啊! 这一定是自己的同志,因为上級关照过。这个时候,另外有一个人从站头那边赶过来,李玉和回过头去一看,赶紧用手招招。此人是啥人?姓王,是铁路警护团的准尉官,人家就叫他王警尉。身穿铁路警护团制服,全身武装佩带,腰里挂着指揮刀,手里拿了电筒。王警尉来,李玉和为啥反而对他招招手,一点不怕?王警尉实际上也是党的地下工作者,还是李玉和的上级,刚从哈尔滨調到这里来。今天他晓得有同志从哈尔滨趁这一班火車来,所以在月台上特别注意,等到旅客出站,他也急着朝李玉和家里跑,后来听到前面火車上有人跳車,有枪响,也就赶了过来。

李玉和同王警尉朝地上的那个人再仔細一看,他胸口已經中了两枪,还有一頂帽子落在旁边。这个时候,火車突然“格騰”来了一个急刹車,几个押車的日本宪兵跳了下来,因为身体立不稳,“哔烈剝落”跌成了一堆;站里的宪兵和伪警也在“哈达达……”赶了过来。王警尉赶紧把手枪抽出来,叫李玉和:“快走!把帽子挂在树上。这里我来对付。”李玉和点点头,拾起帽子,背起伤员,提了紅灯,把亮吹灭,朝旁边树林里直奔,在树林口头又随手把帽子朝一棵小白桦树上一挂。王警尉追了几步,故意朝后面开了几枪,又趴倒下来,朝前面的帽子“叭叭”地打枪。等到日伪先警赶到,看见王警尉在朝帽子打枪,也跟着“叭……叭”地乱打。忽然帽子从树上跌下来了,日伪宪警奔过去一看,原来只是一顶帽子,已经打得象馬蜂窝一样,才晓得上了当。王警尉领着他們进树林搜捕,一点影子也沒有,只好回宪兵队銷差。

李玉和背了伤员,穿过密林小巷,到了家里。家里一有祖孙三个人,李玉和,李玉和的母亲六十多岁的李奶奶,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儿李铁梅。李奶奶和铁梅看见李玉和背了伤員回家,知道这个人一定是好人,李玉和的同志,所以不等吩咐,就去烧吃的,給伤具包扎伤口。铁梅是一个聪明恰俐的姑娘,穿一件花布的短衫,清秀的脸,生一对灵活的大眼睛,两条长瓣子,态度朴质大方。她在火車站做点小买卖,虽然不是党员,但已經是李玉和的得力助手了。

这个伤員就是李玉和要等的同志。他从昏迷中慢慢醒来,开眼睛,看见台上有一盏紅的号志灯,红光直射到伤员的脸上,心里开心呀!就开口說了一句暗語,李玉和也用暗語回答,两人很快接上了关系。伤員嘴喘着气喊了一声:“李师傅!”就把情况讲了出来:原来这位同志,是我们北滿党的交通員,身上带有一本打电报的密碼,要尽快运到北山游击队里去。北山就在龙潭城附近,北山游击队在党的领导和广大群众的支持下发展得很快。所以日本鬼子特别注意,在龙潭驻扎了很多兵力,把北山包围了起来,想切断游击队跟外界的联系。北山游击队有了这本密电就可以随时跟东北抗联军总部取得联系,得到总部的指示,更好地打击日本鬼子,牵制他們的兵力。但是近来日本鬼子对游击队防范得更严,尤其在交通綫上防范得最紧,每节火车都有宪兵、伪警、密探严密监视。龙潭是到北山去的必經要道,车站上也就搜查得最严。火車到站,这位同志看见敌人防范这样严密,不能下,但是任务这样紧急,而且已經約好在龙潭接头,所以只好从厕所里的玻璃窗口跳下来。现在,这位同志把密碼本拿出来交給李玉和:“老李同志,情况很紧急,你明天一定要把这个本子送走!”这位同志的胸口中了两枪,伤势很重,流血过多,所以刚把話說完,就牺牲了。李家祖孙三人很难过,就连夜在后院挖了一个坑,把这位同志的尸体掩埋好。

根据电影文学剧本自有后来人改稿(灰阑记是戏剧作品吗)-第2张

第二天清早,李玉和用油纸把密碼本包包好,放在飯盒里,上面盖点炒熟了的大豆,一手提了红灯,来到破烂市粥棚,按照往常的办法,跟山里的人接关系。堂倌招呼李玉和:“李师傅、吃碗粥吧!”李玉和点点头,坐了下来,再把红灯往柱子上一挂,飯盒放在台上。他买了一碗粥,正要想吃,看见对面有一个黄包車夫,拉着一辆破車,朝粥棚走来,一面还朝柱子上的红灯看看。車夫刚刚走到街当中,突然一辆警車“呜………”开到,“轧”一个急刹车,停在街道中间,車上跳下来几个日本宪兵,大声叫喊:“不许动,检查!”车夫听了赶紧拉了黄包車轉身就走,可是已来不及了,被宪兵拉住,周身搜查过来,什么都沒有。宪兵喝了一声:“滚!”车夫就拉起车子走了。

日本宪兵朝粥棚里走来了,李玉和不慌不忙地把飯盒打开,把粥朝飯盒里一倒,拿起飯盒“霍落,霍落……”吃粥。日本鬼子走到他旁边,李玉和就站了起来,张开双臂,让鬼子搜查。鬼子沒想到飯盒子里会有什么名堂,看见身上搜不到什么,就轉过去搜查别人了。等到鬼子走远,李玉和知道今天的线接不上了,只好拿下紅灯回家,把密碼本塞在客堂里台子上的一尊瓷观香象里面,对娘和铁梅交代了一下,又出去想别的办法了。

吃过晚飯,李奶奶戴着老光眼鏡,手里做着針綫,在窗口望风。她借着月光,忽然看见外面两个人影子立在那里不动,光朝这里看。李奶奶很奇怪,但是沒有响。铁梅半个身体躺在炕上,想着今天爹爹遇见的情况,非常焦急,想这东西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送出去呢?两只眼睛盯着奶奶做針线。正在这个时候,“笃,笃,笃!”传来了三声輕輕的敲門声。铁梅答应了一声:“来了,”立刻从炕上跳了起来。李奶奶停下手中的針綫,說:“等一等。”接着又是三响輕輕的敲門声。李奶奶說:“啥人?”门外輕輕回答说:“卖木梳的。”铁梅高兴得心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马上穿好衣服,走下炕来,李奶奶端了一盏小油灯照着。

铁梅走到門边,把門輕輕拉开,看见一个中年人立在門口。这个人穿的是黑棉袄、灰夹裤,头戴毡帽,腰扎围巾,黑蒼蒼的面孔,臂膀弯里托着一只木梳匣子。他刚踏进們,随手把門关上,再重复一句:“我是卖木梳的。”铁梅搶先回答:“有桃木的嗎?”“有,要现錢。”铁梅:“你等等!”赶紧走到炕前,披开炕席,拿起火柴要把紅灯点亮。李奶奶赶紧伸手把火柴接过来,点亮了另外一盏方灯。缺梅这才恍然大悟,晓得自己太魯莽了,朝奶奶点点头。

这个卖木梳人走到窗边,掀起一角窗帘,对窗外望了一望,看看屋外的动静,这是每一个地下工作者应有的警惕。李奶奶提着方灯出来,把灯放在台上,铁梅也跟了过来。卖梳子人回到台子旁边,朝方灯看看,正象看见老朋友一样,高兴地說:“啊呀!总算寻到了。”铁梅一听,脸色頓时变了,想这个人看见方灯就算是对上了暗号,那就根本錯了,他哪里是爹爹的同志呢?李奶奶到底比铁梅老练,镇定地:“对不起,我家连买根針都是到小店里去赊的,哪有现錢买木梳呢,你快到别人家去卖吧!”那卖木梳的人一听急了:“老奶奶,請您帮帮忙,快把密本給我吧,山上正等着用呢!”李奶奶装着不懂,問铁梅:“姑娘,他說的啥?”卖木梳的不等铁梅开口,就抢先说:“现在每一分钟都比金子貴重呀!不要耽搁时間了,快把它給我吧!”铁梅实在耐不住了:“你說啥!不要多啰嗦,你再不走,我們要去叫乡邻来了。”說完,拿門拉开,“走走走……”。把卖木梳的人推了出去。铁梅关上門,回过头来对奶奶輕輕地說:“奶奶,我差一点儿上当了!”李奶奶忽然警觉起来說:“铁梅,不好了,一定有人出毛病了,否則这只赖皮狗不会找上門来的。”铁梅昕奶奶这样一讲,心里很着急,接着說:“对,…我馬上找爹爹去!”李奶奶一把拖住铁梅:“笨姑娘,迟了,我们已經走不脫了。”铁梅赶到窗前,掀开一点窗帘朝外一看,对面的确有几个人影。铁梅回过头来,心里急啊,說:“奶奶,爹还不晓得呢,要是真的有人来取密电碼,不就糟了。”李奶奶說:“快把信号挂出去!”铁梅一听,赶紧到針綫籃底下拿出一对紙蝴蝶。李奶奶把油灯吹熄,铁梅就悄悄地把紙蝴蝶貼在玻璃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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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屋外,漆黑一片,立在电杆旁的密探,突然把身体往后一缩,躲到墙后去了。在小街的一头,李玉和出现了,他两手插在大衣袋里,咬着烟斗,跨着大步走来。屋里,李奶奶听到外面的脚步声,知道是儿子回来了,赶紧說:“快点灯,火柴,火柴!”想点上灯,有了亮,让儿子看清窗上的紙蝴蝶,不要进門。可是在黑中,李奶奶和铁梅的四只手在桌上乱摸,心一急,忘记了刚才点过方灯,摸来摸去摸不着。等铁梅拿到火柴点上灯,来不及了,李玉和已經把門推开,进来了。李玉和随手掩上門說:“啥!还沒有睡,門也沒有闩?”铁梅眼泪汪汪,指指玻璃窗喊:“爹爹!”李玉和对窗上一看,一对紙蝴蝶:“啊!出事了?”李奶奶点点头:“唉,只怨我慢了一步。”铁梅說:“不,怨我不好。”

李玉和得情况紧急,說了一句“是我大意了。不要抱怨,赶快想办法!”伸手要去拿靠在門后面的一把大活络扳头,但是,門“砰”的一声被推开,进来一个日本宪兵队的翻譯,对李玉和笑笑說:“你是李师傅嗎?”李玉和点点头:“是的,干啥?”翻译摸出一张大红請帖:“李师傅,今天是鸠山队长的生日,你去喝几杯寿酒。”李玉和晓得跑不掉了,说:“好罢。”就整整衣服,戴上帽子,回过头来对李奶奶說:“娘,我走了。”李奶奶的态度非常静,說:“好,外面风大,披上大衣。你好好去吧!”李玉和披上大衣,对铁梅微微一笑,就跟着翻譯要走。

这个时候,铁梅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大哭:“爹爹……”李奶奶用严肃的态度和眼光对着铁梅:“姑娘,我們李家的规矩,跟亲人分手是不許哭的!”铁梅立即止住哭声,但是眼泪还是象泉水一样涌出来,目送爹爹出門。李玉和回轉身来輕地拍拍铁梅的头税:“好孩子,听奶奶的話。”然后跟着翻译走了出去。

李玉和一走,铁梅一头扑在奶奶的膝益上,又哭起来了。李奶奶摸摸铁梅的头:“好姑娘,不要难过。把灯拿出来!”铁梅把灯递給奶奶。李奶奶接过红灯,放在台上,划着火柴,点亮红灯,起灯芯,移动活門,只看见喇叭口里射出了一道澄亮的红光。李奶奶伞出一块布,仔細地擦着紅灯。忽然李奶奶铁梅:“你爹爹好不好?”铁梅:“好,世界上再也没有这样好的爹爹了…”李奶奶长叹了一点:“是呀,世界上再也沒有这样好的爹爹,也沒有比他更好的儿子了!……可是,铁梅,他不是我亲生的儿子,你也不是他亲生的女儿。”铁梅“啊!”的一声,直跳地跳了起来:“奶奶,您太激动了,您太吃力了,快到炕上去躺一会吧!我不懂……您說的啥?”李奶奶拉着铁梅坐下来,声調不变:“孩子,这是眞的。十几年来,我們一直不让你晓得,今天你爹爹被捕了,我和你实說了吧!你爹爹姓张,我姓李,你姓陈,我們一家人是三个姓……”铁梅看见奶奶說得更认眞,就睁大了眼睛問:“奶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奶奶说:“铁梅,我就从头告訴你吧!”

事情原来是这样:李奶奶的丈夫从前在东清铁路上当浇油工,东清铁路被日本人强占去以后,她丈夫就跑进关里,在武汉江岸机务段当检修工。他身边有两个徒弟,一个是铁梅的亲爹爹,一个就是李玉和。那个时候,军閥混战,民不聊生,国内掀起了革命。一九二三年二月,京汉铁路工人在郑州成立总工会,洋鬼子的走狗吴佩孚硬是不让成立,总工会一声号令,全綫工人都罢了工。吳佩孚看见罢工了,派兵到处乱抓人。在罢工的第三天清早,江岸一万多工人都上大街游行示威。天不亮,李奶奶的丈夫就提了这盏红灯,站在水塔顶上打联络信号。铁梅的亲爹爹扛着一面“无产阶級联合起来”的大旗,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那个时候,铁梅的亲爹爹只有二十来岁。游行示威的工人把武汉三镇都闹红了。后来,吴佩孚惨无人道,下手叫他的部下开枪,李奶奶的丈夫当时就死在调车场上,铁梅的亲爹爹死在江边,铁梅的亲媽媽也被绑走了。那年,铁梅才三个月。半夜里,李玉和的衣服被撕得粉碎,身上都是鮮血,他一手提着李奶奶的丈夫交给他的红灯,一手抱着铁梅,到李奶奶家里。从那个时候起,李奶奶、李玉和、铁梅这三个不同姓的人,就成了亲密的一家人,成了革命的三代人。李奶奶把这段經过讲完,站起来激动地說:“人倒下去了,但是革命永远不会倒下去。是革命,红灯,共产党,把我們三代人紧紧地連了起来!”铁梅听完奶奶这段話,心里激动啊!頓时就象长大了好几岁,懂得了許多事情。她看看红灯,走过去摸摸红灯,忽然又扑到奶奶身边,抱住奶奶头頸,叫了一声:“我的亲奶奶!”

根据电影文学剧本自有后来人改稿(灰阑记是戏剧作品吗)-第4张

李玉和跟翻譯到了鸠山私宅的客厅里。鸠山是龙潭日本宪兵队的少佐队长。年过五十,身材瘦小,脸色惨白,看上去象个痨病鬼,生一对老鼠眼睛,一只鹰爪鼻子。这个家伙是阴险毒辣、老奸巨猾,还是一个“中国通”。今朝鸠山穿的是玄色绸子和服,坐在酒席上陪李玉和吃酒。两边坐满了宪兵排长、汉奸、翻译、“榻榻眠”上坐了六个操琴的日本歌伎,当中还有四个日本歌伎在跳舞。李玉和嘴里叼着一只大烟斗,在动脑筋如何来对付鸠山。

鸠山笑眯眯地立起来,替李玉和倒了一杯酒說:“来,干一杯。”李玉和冷笑了一声說:“鸠山先生,你太客气,我戒酒已經三年了。”鸠山:“呵呵…老李头呀!想当年我們一块儿在哈尔滨铁路上混饭吃的时候….”李玉和赶紧打断他的话:“那个时候,你当阔大夫,我当穷工人,我們是两条路的。”鸠山一看苗头不对,馬上調轉语气:“不管怎样吧,我們总不是初交了,好吧,我們这些话都不談。”鸠山想,李玉和撇得这样清爽,一点不肯含糊,还是开門见山吧,就接着说:“老李头,你知道我今天为啥請你来?草木也懂风雨,人应当識时务。你們中国人有一句俗語叫‘識时务者为俊杰!’是嗎?”李玉和叹了一口气:“对的,每个人出娘胎就懂得这个簡单的道理。”鸠山以为李玉和巳經被說服了,心里蛮高兴,馬上改用商量的口气:“老朋友,請你帮帮我的忙吧,哈尔滨司合部实在催得太紧了。”李玉和装得好象很奇怪:“你在讲啥?我帮啥个忙?”鸠山用恳求的口气:“把那个东西快我吧!”李玉和装得糊涂:“你要啥东西呀?”“密电碼……”“啥电馬、电驴的?”

鸠山听李玉和在装糊涂,馬上板起面孔,人“騰”的立了起来:“李玉和,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怪我不讲交情!”鸠山手一摊,叫歌舞停止:“来,我請你看一样东西。”就朝墙上的电扭一按,客厅两旁的門同时拉开了。門外走廊里,站着一个身穿铁路警护团軍官的制服,脚上馬靴,腰里一把佩刀,胸前掛了一个日本帝国关东军最高司令部发給他的三级战功梅花勛章。他的一只右手有些发抖,在制服上的第三颗鈕扣上摸着。使人特别看得清楚的,是他的大拇指上多一个小指头,原来是六指头。他的脸色特别白,一点血色也沒有;一双眼睛只敢朝下看,不敢朝前看。一会儿,門又慢慢地关上了,这个人是啥人?王警尉!李玉和一看是王警尉,心里“别”的一跳,頓时渾身的血往上冲,咬牙切齿地罵了一声“叛徒!”李玉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毛病就出在王警尉身上。他平时是我的领导,我一向尊敬他,想不到他是个軟骨头:出卖了党,出卖了同志!

那么王警尉是样叛变的呢?王警尉是一个知分子,父亲是开酒馆的,家庭很富裕。他看到日本鬼子疯狂地残杀人民,心里有点怕了,慢慢地对革命就失去了心。最近他从哈尔滨調到龙潭来,生活比哈尔滨艰苦得多,工作也难做,所以更不安心。那天,他在树林外面掩护了李玉和以后,鸠山就对他很怀疑,想他为什么光是对帽子乱开枪,不紧跟著追上去呢?这里面一定有毛病。王警尉晓得从哈尔滨送来的是密碼本,鸠山把王警尉叫来一吓,一打,一逼,一问,王警尉就把密碼本的事情都說了出来。鸠山开心啊,立刻报告哈尔滨宪兵司合部。司令部命分鸠山,这个密碼本非拿到手不可,无論如何不能让共产党上北山。所以鸠山立刻派人搜查,井且按照王警尉所說的綫索,料定密碼本一定在李玉和手里,派密探把李玉和家监視起来,井且叫一个密探化装成李玉和的同志,先到李玉和家去試試。正好李玉和不在家,李奶奶又机警,沒有拿到密碼本。当夜,鸠山就用请客的方式把李玉和抓了来。暗号是王警尉告诉密探的,但是密探以为只要看见红灯就行了,不晓得一定要是李玉和的那只红灯,給李奶奶和铁梅識破了。

根据电影文学剧本自有后来人改稿(灰阑记是戏剧作品吗)-第5张

李玉和知道情况严重,但是一想,密碼本虽在我手里,但是无論如何不能給敌人拿去。鸠山问李玉和:“你刚才看见了什么?”李玉和說:“我好象看见一条断了脊梁骨的赖皮狗。”鸠山听了嘻嘻地一笑,說:“好,你比方得妙!老朋友,相信共产党,忠实于共产党,在你們共产党人是一种美德;在我們,所謂‘信仰’,所謂‘忠实’,只不过是一种买卖。”李玉和冷冷地看了鸠山一服,說:“鸠山先生,是啊,只要有生意好做,就是日本天皇和你們的祖宗,你也会当做破铜烂铁卖給别人的。”說完,李玉和端起刚才鸠山敬的一杯酒递还给鸠山:“来,我敬你一杯,祝你’生意兴隆'。“ 鸠山心里气呀,恨不得“啪”地把这杯酒打翻,但是鸠山不露声色,反面接过这杯酒一而尽,笑嘻嘻地說:“老朋友,說老实話,我干这一行生意,倒是专门給人家发放到地狱去的通行征的。”李玉和說:“对,我也說实在話,你大概还不了解吧,我干的这一行,倒是先领了通行证再做的。”鸠山:“嘿嘿,我打通行征,手续可多啊,与众不同!”李玉和:“哈哈,手续再多,我可不嫌麻煩!”鸠山想李玉和的骨头倒硬啊!我是关照他,我这里的刑罚特别多,特别厉害,他倒滿不在乎,说是刑罚再多,他也不怕。好啊,就給他尝尝,叫:“来,把他带下去!”

李玉和的骨头的确硬,在刑房里受尽了种种毒刑,一点也不动搖,敌人不要想从他嘴里逼出一个字来。这一夜,李玉和經受了最严重的考驗。一个汉奸向鸠山献計說,李玉和不会把密碼本放在身上,一定藏在家里,还是到他家里去搜查,再把他一老一小弄来。娘儿們不象李玉和,給点辣的,再給点甜的,不怕她們不拿出来。鸠山想,李玉和多少厉害,决不会把藏密碼本的地方告诉家里人,俗话说:“一人藏,万人寻。”他一老一小不知道,弄来也得不到什么。但是密碼本要是在他家里,共产党另外派人到李玉和家里去取倒是可能的,鸠山就吩咐手下人不要去惊动这一老一小,只能在他們家的周围布好埋伏,等“魚”上鈉。

第二天清早,李玉和家門前多了一个皮匠摊。这个皮匠很特别,两只手拿起錐子和皮鞋,有点不大象样,而且也不在修鞋子,只是用眼睛不住地盯着李家門口。过了一会,从街头来了一个腰围麻袋、滿脸胡髭的人,扛了一张长凳,嘴里喊:“削刀,磨剪刀!削刀,磨剪刀!”是个磨剪刀的。一对机警的眼睛朝四面望望,就要朝李家門口走来,但是他的眼睛朝上一喵,有一对红紙的大蝴蝶,又赶忙立定,望了一望,仍旧朝前面走去了,嘴里还是叫:“削刀,磨剪刀!削刀,磨剪刀!”皮匠看见磨剪刀的人过来,起先倒很注意,现在看他一面喊一面走了,以为真是磨剪刀的,不象自己做皮匠是假的,也就算了,重新把眼睛盯住李家門不放。

李奶奶和铁梅两个人商量下来,这个密碼本放在家里总不是办法,外面有密探,党不可能再派人到这里来拿;送又送不出去,就是能送出去,究竟送給啥人呢?祖孙两人反复商量,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去找李玉和常常来往的朋友——胡师傅,他也是一个地下工作者。昨天早上李玉和说过,万一有什么事情,可以去找胡师傅商量。但是,外面有密探守着,想什么办法出去呢?沒有办法。等到下午三点多钟,铁梅看见一只小花猫衔了一条魚从隔壁炕道钻过来。铁梅高兴啊!想自己眞笨,我們和隔壁刘家老太的炕道不是通的嗎,就奔到奶奶面前把这情况告訴了她。奶奶說:“好。铁梅从瓷观音象里把密碼本取出来,用油紙包好,放在空饭盒里。奶奶替她到窗边望风,看看外面沒有什么动静,铁梅就从炕道里爬了过去。

根据电影文学剧本自有后来人改稿(灰阑记是戏剧作品吗)-第6张

刘家老太的丈夫和儿子都是铁路工人,现在都去上班了,不时家里就只有婆媳两个,没有孩子,跟李家一向很好,刘家老太并不知道李玉和是什么身份,但是很欽佩李玉和平时的为人,肯为大家的事操心。现在看见铁梅从炕道里钻出来,起初倒给她吓了一跳,后来听铁梅說,有一件要紧事情去做,自己門口有人监视着,不能出去,要求她們帮帮忙,刘家老太就满口答应,并且一定要掩护铁梅出去。刘家老太先叫铁梅换一身她媳妇的衣裳,蓝短袄、綠裤子,头上包一块大围巾,穿一双锈花鞋,一身农村妇女的打扮;把饭盒卷在小孩的被头里,外面再裹一条破毯子,打一个蜡烛包:撑了一把大伞。铁梅又在刘家媳妇耳朵上讲了几句話,刘家媳妇点点头,铁梅就和刘家老太抱了“蜡烛包”出門去了。

两个人逃过了皮匠的监視,走到了南河沿小街上。铁梅一路看門牌,只见三十七号是一家私人开的小儿科診所,顿时心里有一种說不出的高兴,因为再过去一家就是三十九号,是胡师傅的家了,我可以把密碼本送到党的手里了。三十九号到了,門关着,铁梅抱了“蜡烛包”兴奋地举手来敲門。但是們“軋……”一开,铁梅倒一吓,为啥?里面立着两个恶狠狠的陌生人,房間里的东西乱七八糟,知道胡师傅也出毛病了。一个陌生人問:“你找啥人?”铁梅一时想不出回答的話,“我……”。“你究竟找啥人?”铁梅突然想起隔壁三十七号是小儿科診所,马上接口說:“我找小儿科大夫,我小孩有病。”陌生人对铁梅上下周身看看是一个农村妇女,这与上级命令要抓的姑娘不一样,就:“看你这乡里乡气的人,出門沒有带眼睛,此地是三十九号,小儿科医生在隔壁三十七号,你跑到这里来做啥!…”铁梅:“呀!这儿不是診所?我不识字的,小孩天花出得很凶,很危险,把我纏昏了。”說完赶紧把“蜡烛包”传刘家老太:“媽媽,您快把孩子抱去,不要吓了他呀!”刘家老太应一声,马上接过“蜡烛包”退出了三十九号,一面假装哄着“小孩”說:“孩子,不要吓……”

铁梅还想看看胡师傅在不在?她嘴里在打招呼:“对不起,我找錯了人家……”一面就朝里面看。另一个陌生人拉住铁梅的手臂:“他媽的,你还不走做啥?滚出去!”用力一推,铁梅就跌跌冲冲地走出大門,趁势轉到三十七号去。从診所窗門看出去,刚才那两个陌生人正押着带手銬的胡师傅从門前走过去,知道胡师傅还是刚刚被捕的。那么,密碼本怎么办呢?再带回家去是不行的,那更危险,但是送又送不出去,只有想办法暂时把它好好藏起来。

刘家老太已经急得一身冷汗,不敢再打来的路上回去,就陪着铁梅找了一条熟的小路走。正走著,有个人在喊刘家老太:“啊呀,亲家,什么风把你吹来了?来来来,快里面坐。”原来是刘家媳妇的母亲,在門口扫地,铁梅她們正打她门前过,她还以为刘家老太特地来走亲家的呢!铁梅想这倒是个好机会,让刘家老太在这里坐一回,我赶快去找个地方把密碼本藏起来。铁梅向刘家老太打了一个招呼,抱了“蜡烛包”直往铁路边跑去。这个时候,天已經黑了,铁梅走到铁路上的一座小桥下面,在堤岸旁边近水草的地方挖了一个洞,解开“蜡烛包”,拿出饭盒,放进洞里,用土盖好,做了一个記号,再压.上一块大石头。等到弄停当,铁梅就回到刘家老太的亲家那里,跟刘家老太仍旧撑了伞,抱了“蜡烛包”回家去。

李玉和家里怎样呢?自从铁梅走了以后,李奶奶总是心神不定,在等候铁梅回来。外面监视她們的“皮匠”,一会儿进来借火柴,一会儿进来讨茶吃,实在是来看看她們有无动静。李奶奶在做針綫,炕上睡着一个姑娘,“皮匠”每次进来,都是这样,很放心,他哪里知道铁梅早已走了。那么炕上睡着的是啥人呢?是刘家的媳妇,因为她面朝里睡的,所以看不出已经掉了人了。直等到晚上铁梅回来,两家人各归原处,“皮匠”还是沒有发觉。

根据电影文学剧本自有后来人改稿(灰阑记是戏剧作品吗)-第7张

吃过晚饭,铁梅去收拾用具,李奶奶在台子旁边做針线。这个时候,外面推門进来一个人:身材矮小,五十多岁年紀,头上戴一頂呢帽,身穿一件长袍子,一只手里挂着一个藤杖,一只手托着两盒点心,滿脸笑容,李奶奶看见陌生人进来,赶紧放下針,立起来招呼:“请问你找啥人?”

进来的究竟是啥人呢?鸠山。鸠山装出一副恭顺的态度:“老人家坐!您不认得我吧!我是李玉和的老朋友,叫鸠山。过去一直穷忙,沒有抽空来探望你們。說完把两盒点心朝台上一放:“这一点小意思,很不恭敬。”鸠山坐了下来:李奶奶一听是鸠山,晓得今朝来者不善:“哦!原来是鸠山先生!”鸠山欠了欠身:“不敢当,不敢当,我就是鸠山。”“鸠山先生,我們祖孙俩是不是可以收拾一些东西跟你去。”“哪,哪里,老人家千万不要誤会,我絕对沒有这个意思,您請坐,您請坐。”李奶奶坐下。“您很想念儿子吧!”李奶奶:“是的,亲儿子,哪能不想?連做梦也都在想呀!”“老人家您放心,他会平安无事地回来的。”李奶奶:“这,这我倒沒有想过。”

鸠山碰了个不軟不硬的橡皮釘子,连話也說不出。接着就点了一支香烟,又問:“老人家,您儿子說有一样…东西交給您了。”“啥东西?”“密碼本。”李奶奶装得象听不懂:“啥叫密碼本?”再装得糊涂些,問铁梅:“姑娘,啥叫密碼本,这是吃的还是用的?…哦!我懂了,那是吃的吧!它不叫密碼本,叫萨其馬(广东食品名)。糕餅鋪子都有买,你….。”鸠山一听,心里气呀,居然也会装糊涂。再耐足了气:“不,老人家,您扯到啥地方去了——我要的是一本书,叫密电碼。”李奶奶:“啥个书?我儿子不认得字,我孙女没有读过书,我是开眼瞎子。我們家里从来沒有买过书。”鸠山:“真有意思!你儿子已全部都说了,你們还瞒着我。”李奶奶:“既然我儿子都说了,那你何必再来問我們呢”“这个……”鸠山吃着一記闷心拳头。接着又說:“您只要把密碼本交出来,我立刻把您儿子放出来,给他做个机务段的副科长;另外再給你們五千块錢,好不好?”李奶奶:“喔!这本书能值那么多钱,五千块,还有副科长好做,你要的那本是啥个书?”鸠山以为李奶奶的心动了,又逼近一步:“是呀,你們藏的那本密电碼,既不能当飯吃,又不能当衣服穿,赶快把它拿出来吧!”李奶奶站起来說:“你等等。說罢向炕后面走去。

鸠山心里真开心,这一下李奶奶准定去拿密碼本了。頓时脸有喜色:“嗯,这就对头了!…...”一会儿,李奶奶一只手拿了一只包裹,一只手拿了一本书說:“我想起来了,我儿子去年年底买过一本书,这是嗎?”鸠山一看,却是一本皇历,心里气啊!要发作,又想不要急,也許她眞不知道:“不,这是皇历,不是密电碼。”李奶奶生气了:“那不知我儿子放到哪里去了,让我自己去問問他。铁梅!去!去問問你爹去。”拿起包裹要走。鸠山心里实在懊恼,但是一想,对,带她們走。說:“好吧!既然你要见见你儿子,我可以帮忙。”铁梅說:天黑不好走,等我拿了红灯。”她赶紧过去拾好红灯,和奶奶一起走了出去,鸠山跟在后面。走出門口,一部汽車停在門口。鸠山把手一招,汽車門开,三个人上车,汽车开走。

汽车停下来,李奶奶出来一看,是郊外,荆棘遍地,野草丛生。这是啥地方?是宪兵队的一个秘密刑场,不知有多少抗日英雄,多少革命志士牺牲在这里。鸠山到李家去的时候,就已关照宪兵把李玉和押到这里来了。李奶奶看见了李玉和,心里很难过,但是想到儿子到这个时候还是面无惧色,心里又感到很安慰。铁梅年紀輕,沒有见过这个场面,一看见爹爹,眼泪就直淌地淌了下来,赶紧喊一声:“爹爹!”李玉和对娘和女儿看看,把胸膛挺一挺,笑笑,沒有讲話。

鸠山对李玉和还是不死心,走过来对李玉和“呵,呵,呵”冷笑了三声說:“李玉和,你这是跟自己寻开心呀!有老有小的,就这样死了,未免太不值得了。”李玉和不睬他。鸠山接着說:“我看,共产党的脑袋跟普通人一样,并沒有特别的构造,子弹是同样打得穿的。”李玉和笑笑:“是的,构造虽一样,但是零件不同,不信可以試試!”“好!”鸠山把眼腈一翻,手朝宪兵一揮,“来,就給他試試、枪毙!”

[韵白]英雄儿女,气壮河山;献身祖国,解放人类。(不怕那)极刑拷打,刀山火海(他們是)英勇不屈,視死如归。为了共产主义事业,(个个是)挺胸怀,头不回,(显出那)中华儿女的好气概,生命的光輝永灿烂,永灿烂。

根据电影文学剧本自有后来人改稿(灰阑记是戏剧作品吗)-第8张

一排宪兵,个个手执长枪,把子弹推上膛,在十几步远的地方,瞄准着李玉和,鸠山对李奶奶說:“老太太,去跟你儿子告别一下吧,现在你还可以救他,只要他肯把藏密碼本的地方告訴你。”李奶奶想,鬼子真是白费心机,但是有机会跟儿子談談,那再好也沒有,所以轉过身体走近李玉和,叫一声:“儿呀!”李玉和赶紧拉住李奶奶的手:“娘,不要难过……”李奶奶:“不,我并不难过,你做得对,我也总算尽了做娘的責任。”鸠山后面一听,好!你这刁老太婆,叫你劝儿子的,倒反而说儿子做得对!肚皮里气又上来了。李玉和最关心的还是密碼本,他正想凑近李奶奶的时候,鸠山已经走了过来,叫宪兵把李奶奶拖开。

鸠山朝铁梅看看,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在她的身上,想姑娘經过的世面少,心肠軟,好弄,还是叫她去試試。铁梅走近李玉和,大叫一声:“爹!”人直扑过去,跪在李玉和脚下。李玉和捧住铁梅的头:“好孩子,不要哭。有些話奶奶会告訴你。”李玉和看鸠山又到铁梅后面来了,只好用暗語了:“铁梅,过去我們相信观音菩萨会保佑我们,这靠不住。你回去劝奶奶不要再相信,不要再供她了,把她送掉算了。”铁梅起先听了有点奇怪,怎么这个时候爹爹别的不說,光說观音菩薩呢?不懂。但是又一想,不对,这个时候这个話一定有道理。再一想,懂了,爹爹在叫我把密码本赶快送出去,其实我早已另外找地方把它藏了起来。告爹爹,可以叫爹爹放心,所以一面哭,一面說:“爹,那天你一走,奶奶也怪观音菩不保佑我們,所以已經把她送到太平寺去了。”李玉和听了心里非常兴,但是有两句最重要的还沒有告訴铁梅。这两句非实說不可,假使用暗语铁梅一定不懂,怎么办呢?有。李玉和就对铁梅說:“你要好好听奶奶的。再让我亲一亲,你可以走了,”铁梅哭得更凶丁。李玉和低下头去亲铁梅的头发,趁势低声:“南河沿十五号找周师傅,叛徒,六指头。”铁梅听到,点点头就不哭了。

鸠山看铁梅去也沒有弄出个结果,真是火冒八丈高,所以兽性大发,吩咐:“来人,把这三个人統統枪毙!”

现在,李家祖孙三代在一起了。包裹和红灯已被宪兵丢在旁边。他們三个人一排,铁梅立在中间,左边是李玉和,右边是李奶奶,三个人手拉着手,血象电流一样通过手从这个人身上流到那个人身上,又从那个人身上流到这个人身上。鸠山从对面石阶上,走了下来,吼叫一声“放!”只听见“达达达”一排枪声,祖孙三代一起倒在血泊之中。

半夜了,鸠山早已带了宪兵回去。铁梅身上发冷,醒轉来一看,正在落大雨。她忽然想起,刚才我不是死了嗎?怎么现在沒有死呢?摸摸自己身上,都是血,但是沒有伤口;是不是敌人的枪法不准,把我漏了;也許是我人生得太矮,打不着我?再摸摸两旁边,左边是父亲、右边是奶奶,都倒在血泊里不动。铁梅頓时叫了一声:“爹爹!奶奶!”要想放声大哭。她哭了没有呢?沒有哭。因为她再一想,我现在不能哭,刚才爹爹最后对我讲,要我把密碼本送到南河沿十五号周师傅那里去,我哭了給鬼子听到,不是又完了嗎?所以不能哭。但是刚才爹爹说的“叛徒,六指头”是啥意思呢?哦,大概出了叛徒,这个叛徒有六个指头,爹爹要我告訴周师傅。对了,对了,一定是这个意思,铁梅想起了密碼本,也就想起了那盏红灯,立刻移动身体四处一摸,紅灯在奶奶包裹旁边靠着。她连忙把红灯提在手里,再打开包裹,拿出衣服来把奶奶和爹爹的尸体盖没,就立刻冒雨朝藏密碼本的地方奔过去。

那么,铁梅怎样会不死的呢?是不是敌人的枪法不准或是人生得太矮,打漏了的呢?都不是,而是敌人用的計。鸠山鬼計多端,阴险毒辣,刚才他听到李玉和对铁梅說什么观音菩薩,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料定这跟密碼本有关。李家的人骨头硬,硬逼是逼不出名堂来的,就是打死她,恐怕也沒有用,倒不如把铁梅这根綫留下来,再釣她一次“魚”。所以叫瞄准铁梅的宪兵不要眞的开枪,铁梅哪里晓得,听得枪响,吓昏了,就跟着奶奶、爹爹一同倒了下去。

雨已停了,天还沒有亮,铁梅提着红灯跑了一会儿,好象觉得后面路边乱草堆里“唰”的一声,钻出来一个人影子;铁梅跑得快,后面的脚步声也快,铁梅走得慢,后而的脚步声也慢了下来。铁梅特别警惕,知道事情不妙,一定有敌人釘来了。怎么敌人知道我沒有死,要打这里过呢?铁梅沒有工夫多去想它,只管加快脚步朝前走,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甩掉这个尾巴。走了一刻工夫,来到铁路的一个道口,拦路横木刚放了下来,火就要来了。铁梅念头一砖,对,乘火車沒有来以前冲过铁路,倒是一个甩掉“尾巴”的好机会,但是横木旁边有工人守者,肯不肯放我过去呢?不管,冲过去再說!于是等火車快开到道口、大約还有几十步路的时候,铁梅顾不得生命危险,直冲地冲了过去。铁梅是鸠山放的鸽子,“尾巴”并不要捉铁梅,而是看她跑到哪里去,所以看见铁梅在横木前面停下来不走,很放心,也就在后面停下来不走,眼睛还是死盯住铁梅不放。现在看见铁梅“唰”地冲过铁路,他急了,赶紧拔脚跟过来,也想冲过去,但是来不及了,火車正好“軋騰,軋騰…”开了过来。“尾巴”急也沒有用,只好停下来。等到火車开过,“尾巴”赶过铁路,再也找不到铁梅的影子了。铁梅怎么跑得这样快呢?一则是铁梅冲过路就立即轉弯繞小路拼命跑,二則是天还沒有亮,远了一点就看不清楚。“尾巴”不晓得铁梅已經轉弯抄了小路,总以为是朝直走的,所以再也找不到铁梅了。

那个守道口的工人照理是不让行人穿过横木的,为什么不拦住铁梅呢?原来铁梅不认得他,他倒认得铁梅是李玉和的女儿。他要想招呼铁梅,但是一想,李玉和給鬼子抓去了,现在铁梅在半夜里赶得这么急,还有点慌张,一定有紧急事情;铁梅又不时回头看看,道口工人跟着朝铁梅后面一看,有一个人影蹲在那里。糟了,铁梅有危险,想想看,有啥办法帮帮铁梅的忙?正在这个时候,只看见铁梅“踏……”钻过横木,朝铁路对面直冲。等到“尾巴”赶过来,道口工人伸手一拦,不让他过去。“尾巴”急啊,正要发作,火事已經“格騰腾,格騰腾..”开了过来。“尾巴”只好停下来,拿眼睛朝道口工人横横,看着火車干着急。道口工人好开心,暗暗称贊铁梅这小姑娘实在机灵。

铁梅穿过铁路,丢掉了“尾巴”,就直奔藏密碼本的桥下,搬开石头,从洞里把飯盒拿出来,打开饭盒,取出密碼本,看看,还是老样子。铁梅蛮高兴,仍旧用油纸包包好,朝胸口衣裳里一塞,提了红灯,便急忙赶到南河沿去。

根据电影文学剧本自有后来人改稿(灰阑记是戏剧作品吗)-第9张

铁梅穿过小巷,經过车站到南河沿西头。南河沿离车站很近,因为半夜里常有旅客上下,車站出口的地方经常停着黄包車。铁梅經过站口的时候,一个满脸胡子的黄包車夫赶忙招呼她:“姑娘,你……”铁梅赶得很急,沒有听见,还是直奔十五号。铁梅奔到十五号门口,四面看看,沒有人,就“笃、笃、笃”輕輕地敲了三记,再用手一推,門沒有关,“得儿……”一响,門开了。铁梅赶紧走进去,顺手把門关上。

现在,屋里有一个人坐在台子旁边看书,穿了一件黑颜色的棉袄,衔一只香烟,看上去人蛮文静:台上点了一盏号志灯。那个人听见門响,抬头朝铁梅看看。铁梅正要开口,那个人好象蛮高兴的样子,先说:“姑娘,你是来买木梳的吧?”铁梅接口:“是啊,有桃木的吗?”“有,不过要现钱。”“好,好。”铁梅眞有說不出的高兴,总算找到周师傅了,找到爹爹的同志了。但是,慢!不要太魯莽,万一他不是周师傅呢?铁梅把红灯拎起来,拿起桌上的火柴盒,划了一根火柴,把灯点亮,用綠玻璃的一面对着那个人。那个人立刻改变語气:“哦,对不起,桃木的刚卖完,下次吧!”铁梅更加高兴,赶紧把红灯的方向調轉,让红玻璃对着那个人。那个人才松了一口气,笑了:“好啊,同志!”铁梅也喊:“周师傅!”“我晓得李玉和同志一定会完成任务。好,給我吧!”铁梅连忙伸手到胸口摸出油纸包,打开油纸,把密碼本拿出来,刚想把密碼本拿过去,那个人也伸出右手来接。但是铁梅朝那个人的手一看,啊,六指头!赶快把手缩了回来,把密碼本朝自己胸口一塞。那个人說:“咦,还不拿来?”伸手要抢。铁梅罵了一声“叛徒!”拿起桌子上的红灯朝他头上掼了过去,正好打中他的眼睛。叛徒“啊呀”一声,頓时眼前漆黑,一点也看不出。他身体晃了一晃,立一立定,一只手摸眼睛,一只手就拔出手枪对准了铁梅。只听见“砰”的一响,“格仑騰”人一个翻身倒了下去,死了。铁梅死了?不是的,是叛徒死了。这个叛徒是啥人?就是王警尉!

原来鸠山还从王警尉那里晓得周师傅是直接跟山里联絡的,但是派人去捉的时候,周师傅已經不知去向了。王警尉断不定现在密碼本究竟在哪里?可能铁梅晓得,可能铁梅不哓得,但估計最后一定有人会送到周师傅家里来。所以立刻到周师傅家里来等。周师傅只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并无别人,王警尉就装着看书,連夜等着。铁梅走进来,王警尉虽然不认得铁梅,但是料定她一定是李玉和的女儿。想铁梅这个时候来,一定是为了密碼本的事,暗暗佩服鸠山有眼力,这根綫留得好!现在铁梅已经落网,一个小姑娘不怕她逃掉,但是立刻把她抓起来,万一密碼本沒有带在身边,不是糟了嗎?反而鸽子的綫断了,还是先用联絡暗号把密碼本的下落釣出来。

那么,为啥王警尉开的枪,铁梅倒沒有死,反而死的是王警尉呢?这就要說到刚才那个黄包车夫了。这个黄包車夫就是以前在粥棚出现的黄包车夫,也是在李奶奶家門口出现的磨剪刀工人。现在党派他守在这里,如果有同志到周师傅家里来,赶快拦住他,以免投人敌人的罗网;如果是来送密碼本的,可以把密碼本接过去。黄包車夫认得铁梅,铁梅不认得他。他招呼铁梅,铁梅因为走得匆忙,沒有听见,他要紧跟过来,铁梅已經进門了。車夫只好躲到周师傅屋子西面墙壁的小窗口,朝里面看。现在叛徒举枪要打铁梅,还沒有打响,車夫已粗朝叛徒的脑袋开了一枪。

铁梅听见枪响,以为这一下子自己眞的完了。现在看见死的倒是叛徒,很奇怪。窗口有人喊:“姑娘,快走!这里有我!”铁梅这才明白过来,說:“你呢?”车夫說:“密碼本要紧!”铁梅也就夺門而出,想到西面住着许多铁路工人,就“踏……”朝西面宜奔。东面有两个密探,是王警尉关照他們站远一点的,好叫来周师傅家接线的人上鈎。

现在密探听到枪响,马上赶过来,看见铁梅朝西面奔,一个密探又追了过去。黄包車夫对准他一枪,这个密探也立刻报銷了。另一个密探“砰”的一枪开过来,打中了車夫的右臂,手里的枪掉了下来。車夫立刻用左手把枪拾起来,拼命朝北面跑去,把密探引了过去,好让铁梅安全转移。最后,那位車夫給車站上赶来的伪警包围,又受了伤,終于英勇牺牲了。

鸠山得到王警尉丧命、铁梅逃走的消息,急坏了,立刻宣布全城戒严,把龙潭严密封锁起来,然后派出大批宪兵、伪警在城内搜查。但是铁梅在铁路工人和工人家属的掩护之下,还是安全地隐弊了起来,并且跟周师傅取得了联系。几天以后,鸠山到处搜不到铁梅,只好宣布撤銷戒严和封鎖。經过周师傅的周密布置,铁梅終于带了密码本和红灯安全上山,完成了任务。正是:异姓祖孙三代,新灯結成一家門;跟着共产党走,革命自有后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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