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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忆在国外期间(如何正确对待种族歧视)

时间:2023-11-20 04:10:48 阅读:404 作者:念昔日情

有不少人选择终身呆在歧视的笼子里。为什么?省事。他们不必去认识世界的他处,不必费心费脚力去艰难跋涉,不必承受梦碎的幻寂、脱胎换骨的痛苦……为种族而死同样是很省事的:它几乎也不用管大世界会怎样。死后,由附着在种族上的价值框架、小世界观出面,追认这种死亡的正当性和正义性——但这种“正义”经常只存在于该种族内部。

小忆在国外期间(如何正确对待种族歧视)-第1张

世界何曾太平过?最起码一直有人歧视别人。歧视而较上劲之后,就要变成“主义”的相撞——比如“种族歧视”,就是几方种族主义者的相撞。是的,几方种族主义者,不要以为被歧视的就不是种族主义者

我们都身在世界,又同时在种族内生活。世界意味着我们要有大世界观,要独立面对世上的一切事物;种族又决定了我们其实无法直接拥有大世界观,只能先有小世界观:我们所能直接认识的是种族内的小世界。有不少人选择终身呆在歧视的笼子里。为什么?省事。他们不必去认识世界的他处,不必费心费脚力去艰难跋涉,不必承受梦碎的幻寂、脱胎换骨的痛苦……为种族而死同样是很省事的:它几乎也不用管大世界会怎样。死后,由附着在种族上的价值框架、小世界观出面,追认这种死亡的正当性和正义性——但这种“正义”经常只存在于该种族内部。

第一类:成熟的歧视

在英国:苏格兰人和英格兰人互相歧视,威尔士人有点歧视英格兰人,白人忍着但不太忍得住歧视黑人,中国人根本不掩饰地歧视“三哥”(我们中很多人是种族主义者而不自知)……后两者似乎不够含蓄,最后那个尤其破坏第三世界国家的“兄弟怡怡”。但歧视本身不管这些:发动机一旦开动,真的是全方位、立体化、从里到外、无微不至的猛飙。

威尔士人托尼向我讲过他的一次不愉快经历:某次一票人乘出租车,托尼在内。司机分拨送人,托尼大概是下车最晚的。司机说:还好他们跟着你,否则我肯定不招呼你的朋友。托尼虽然醉得连他姓什么都忘了,但不忘了问:为什么?司机说:因为你是白人brother,我讨厌那些black trash。其实,那次随托尼上车的主要是孟加拉裔朋友,月黑风高,视线不明,一勺被白人司机烩成“black trash”。——托尼倒也没废话,抡拳头就招呼这个白人brother。

读到这里,估计你要问:为什么?如果让我回答:不为什么。不是真的不为什么,是因为原因太多,多少代人积攒下来——种族之间的,具体人之间的——已说不清楚。我相信,即便在说得清矛盾因由的年代,道理仍然是混合着情绪的。人可以看人不顺眼,这就是情绪,它经常先于道理而在。上文已大概论证过,令歧视激烈下去的重要因素是“省事”,而最省事的一种歧视就是纵容自己的视觉判断——他是黑的,我是白的,歧视他。黑色和白色好比合同封面的颜色:认清封面,达成合意,对方的个人细节消失而被汇入某群体,合同于是成立;侧目相看、鼻孔对人、大摇其头……合同再而生效。这样的合同可以看作“格式合同”——格式合同已经细密雕琢、长期博弈,非常“成熟”,不必你去注意什么细节。矛盾堆叠到搅合不清以致没什么人愿意去理清头绪的程度,歧视即已发展至此“成熟阶段”。应当说,彼时的英国社会,成熟阶段的歧视不太多。

第二、三类:“前成熟阶段”、“后成熟阶段”的歧视

相比之下,还有歧视的“前成熟阶段”与“后成熟阶段”。

中国人在英国歧视印度人,就属于“前成熟阶段”。这种阶段,歧视一般还要讲原因。比如你问一个中国留学生,为什么和印度人过不去?他会告诉你:过去和印度人做housemate,他们脏乱差、不守时、犯错从来抵赖、借钱必须催债、诡异的音乐和没完没了的聚会严重打扰他人……看见没?不仅有一系列完全说得清楚的具体原因,还有具体的可追溯的冲突的事件。毕竟这两拨人在英国相处还短,尽管也有先入为主的情绪,但多数冲突确有渊源。

如果还以合同比照,“前成熟阶段”的歧视属于非格式合同,双方是经历了一定的协商的。他们不是任由其视网膜做外观上的归结,合同条款是具体地走了心的。鉴于冲突实在频仍,一些条款就固定下来,变得不容商榷;剩下那些,还可视具体冲突情形量定。比如听见印度人放音乐就歧视,这已被固定下来;碰见印度人聚会,也许可以看看,毕竟有些人还是比较讲究的。往后,若未被固定下来的冲突情形不加平伏,情绪席卷道理,道理提醒情绪,合同许会精简为一张薄薄的封面,步入歧视的“成熟阶段”。

而“后成熟阶段”,我所见过的有两种典型。一种是绝大多数白人和黑人之间的互相歧视(在欧洲,顽固如托尼遇到的那个白人brother确实不多)。一种是苏格兰人和英格兰人之间的歧视,或者咱们更熟悉的中国人和日本人之间的歧视。这种歧视,已经历了“成熟阶段”——即和对方一照面就搂不住火,大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总之冲上去物理伸张小世界观、小价值观的阶段。仍拿合同作比,“后成熟阶段”属于格式合同之外又附加了一份协议。

那意思:我们祖宗仇大了,我现在看见你仍然不舒服,但只要你不做这个不做那个以及不做这个和那个,我们就阳关道独木桥各走各的。看见黑、白,或中、日等封面,合同成立;但闹到公堂或讲理讲不明白,歧视才真正生效。这类歧视的总背景是:文明社会,法治年代,它已悄悄进入多数的小世界观和小价值观,打破种族铁笼成为世界公理。换言之,种族铁笼在文明和法治的“正义抢劫”下,各种族的人一定程度上成功越狱。“后成熟阶段”是社会进步。

但我们的脑袋毕竟离开种族的拘束有限,一旦讲文明、讲法治未遂,又进入到互相看不起的歧视阶段。此时的歧视仍然有缘由,但较“前成熟阶段”大而无当——比如“黑人没素质”、“印度人不文明”、“日本人狼子野心”……如果说“前成熟阶段”的歧视比较私人和自由,有具体的冲突情形可依附,这一阶段的歧视进入到“文明霸权”里,为“普世正义”所固化。但问题是:谁来定义普世正义?谁来执行普世正义?这是一笔看似文明的糊涂账。

总得来看,“前成熟阶段”的歧视为怨念,“成熟阶段”是仇恨,“后歧视阶段”是冷嘲。个人,族群,而整个社会、时代,是它们各摆阵架的桌面。而情绪、道理,放在不同桌面,诉求和实现的方式、后果也有不同。不同的歧视即是不同的“桌游”,各自难以溢出规则和所得的快意,但换着纸牌——即那些合同条款——玩玩,未为不可。

以上说的基本是种族歧视,另外的歧视我再说一种。

第四类:经验歧视

你会猜:地区歧视?直接聊它太没意思了。我想说的是“先来”与“后到”之间的歧视,暂命名为经验歧视。

这种歧视我们很熟悉:“先来”的歧视“后到”的,有经验的歧视没经验的。文章一开始就说,歧视不是单方面的,弱者也可以歧视强者。比如:没经验的私下结成联盟,看见老鸟模样或做派的人,就指指点点,主动进入迫害感。一有冲突,“你们老鸟有啥了不起”……典型的例子是地头蛇和游客之间的歧视:地头蛇作为先来的,瞧后来的游客都是“笨手笨脚”、“不懂规矩”。

地区歧视也基本如此,它不存在合同性歧视中双方处于同一平台的对峙;它一上来就展示为地头蛇对平台的全面控制,而只有当外来者混几年,成为地头蛇的一份子,才能一起去歧视他人。大城市中,原住民对外来者的种群歧视倒不多,更多是他乡地头蛇对他乡打工者,即“先来”对“后到”的经验歧视。反抗?消灭歧视?必须呼吁,但不会特别奏效,因为经验本质上就是暴力的一种,而暴力仍是人类社会的元规则之一。逻辑掉过来就是:我们无不在对暴力的恐惧下,继而无不在因缺乏经验而受到的生存威胁下,歧视是副产品的副产品。

我们大都不至于天真到坐等一个没有歧视的纯平的世界。个人、族群、社会就是穿插并在的,世界并非一个平面。生活下去,总还是有生活的办法的。欲毕其功于一役而强行抹平世界的,所留下的创伤、虚妄也最终为无数人的生活所抹平。

小忆在国外期间(如何正确对待种族歧视)-第2张

初稿写于2014年7月31日星期四,@北京家中

改定于2021年11月19日星期五,@北京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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