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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刘宗林笋味里的乡愁(催人泪下的乡愁散文)

时间:2023-11-20 13:56:24 阅读:564 作者:卙庅嘟芣慬

散文刘宗林笋味里的乡愁(催人泪下的乡愁散文)-第1张

散文刘宗林笋味里的乡愁(催人泪下的乡愁散文)-第2张

笋味里的乡愁

文/刘宗林

帘外的春雨不停歇的下了两天,将九峰山上满眼的青翠染成了嫩绿。在欣欣向荣的林木中,那散散落落点缀在香樟、油松间的修竹显得格外兴奋,它随着春风起伏的节奏摆动柔软的身姿,时而低首与身旁艳丽的山茶窃窃私语、时而对着泛红的石兰搔首弄姿,跳动的枝叶放肆着撩拨左邻右居,发出“呼啦啦”的欢呼。

平日里文静、羞赧的竹何以如此张狂!

昨日,我家勤劳的阿姨冒着绵绵春雨从山上采来几根竹笋,胖乎乎、嫩薇薇的,紫色外壳上带着密密的麻斑,我恍然大悟:喔,竹的张狂是因孕育而生。

春天,我喜欢静夜听雨,从淅淅沥沥中分辨春的呢喃、读懂夜的低吟。

仲春子夜,和往常一样,我依窗倾听春雨的音符,恍然间,从“滴答、滴答”的雨声中,断断续续听到“啪、啪”的炸响声,它由远及近,悠悠的、柔柔的、游丝般轻揉我的耳膜,这声音虽然轻飘飘的,若隐若现,恍恍惚惚,但听起来是那么熟悉,那么令人心驰神往,因为那是土地拱裂、竹笋拔节的声音,那是生命成长的旋律。

我是听着这种声音长大的。

老家坐落在云贵高原边缘的崇山峻岭间,几间木屋被群山环抱,山上茂林郁郁,修竹绵绵,我从小就与这茂林修竹结下了挥之不去、割之不断的情缘,与竹笋更是相伴相生、相依相偎。

老家的竹,分为两大类。一类为散生型,主要是楠竹(亦叫毛竹)。一棵棵独立生长,茎秆粗、个头高,可长到一、二十米,一年长两茬笋。楠竹笋长在厚厚的土层下,哪里有哪里没有,要分析山形树势,全凭经验,否则会徒劳无功。因天气寒冷,冬笋长不成竹子,可尽情采挖,相当于给竹林松土,挖得越彻底,来年春笋就越密越茂盛。春笋个头粗壮,春分前后就在地下长成了。挖春笋要抢在笋尖尚未长出土面以前,农村叫作“黄芽笋”,浑身呈淡黄色,肉质细腻,香甜爽口。一旦破土而出,笋就不能再挖了,因为出土的春笋长得飞快,一场春雨浇灌,十天半月就展枝长叶,亭亭玉立于沃土之上,挖一颗出土的春笋就等于砍了一株茂盛的楠竹。另一类为丛生型,老家人叫它杂竹。丛丛簇簇相拥而生,每株茎秆只有指头般大小,个头要比楠竹矮一大截,它的竹鞭很发达,长得密密匝匝,遍地都是,连石头缝里都能探出笋尖来。杂竹的根系长在地的浅层,有的竹鞭还半裸在地表,因而笋子都长在地面,用手轻轻一掰就可收入囊中,每年只长一茬。清明前后,一阵春风吹过,一场春雨袭来,密密的杂竹林里就会长出同样密匝匝的、粗细不一、高矮不等的笋子来,尖尖的笋头昂扬向上,充满锐气,紫色的笋壳上点缀着形状各异的斑斑点点,如丹青妙手绘就,煞是可爱。杂竹的繁殖能力特强,刚过三两天,原来采过笋子的地方又蓬蓬勃勃长出一批新的笋族。当我第一次接触“雨后春笋”这个成语,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一幅优美的画面:雨后初晴,春阳暖人,起伏的山坡上青翠簇拥,一蓬蓬修竹比肩接踵,竹林间的竹笋密密麻麻,令人眼花缭乱,三三两两的少儿、村妇躬身采摘在竹林间。

我长身体的年代物质相当匮乏,土地产出少,家里兄弟姐妹多,父母辛苦一年,从队里分到的粮食再怎么节约也难以填饱我们饭量一天大过一天的肚子,只能寻找谷物以外的副食作补充,自然生长的竹笋,由于长得快又容易采摘,理所当然就扮演了充饥裹腹的重要角色。

春眠不觉晓,成长中的男孩对春眠特别依恋。然而,这拂晓中的春眠却常常被姐姐急促的叫喊声打断。

姐姐长我三岁,从小就知事明理,懂得为父母分忧。每到长笋子的季节,天刚蒙蒙亮,姐姐尖利的嗓音就在我耳边响起:“别贪睡了,快点起来去扯笋子!”尽管十万个不情愿,但终究拗不过姐姐的骂骂咧咧和强拽硬拉,只得揉着眼睛、堵着嘴巴,于朦朦胧胧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姐姐走向屋后那片长满杂竹的山坡。姐姐手脚麻利,眼尖手快,一个时辰下来就能采到一大背(背:老家采笋的特殊计量单位)笋子,我却相形见绌,筐里寥寥无几,一半是因为脚缓手笨,一半是消极怠工使然。

每天晚上,做完作业后的规定动作就是剥笋子。剥笋子可不是一件轻松活,因为量较大,我们姐弟俩早上扯的加上母亲工余时间采的,码在堂屋一大堆,少说也有二、三百根,要层层去壳把肉剥出来,很是费劲。好在长辈们在实践中摸索出了一套快捷的方法,不用小心翼翼一层一层的剥,而是在笋尖部位往返折叠几下,将尖顶紧裹着的壳揉松后一分为二,缠绕在左手的食指上,右手掐住笋干,以左食指为轴心旋转几圈,一半的笋壳就自上而下剥掉了,换边重复一次动作,一根白花花的笋肉就一丝不挂的袒露在眼前。方法虽然简便,但稚嫩的手指经不起反复缠绕,即便五个手指替换使用,一个笋季下来,左手五指一个个肿的像胡萝卜一样。虽然左手难堪重负,愤愤然抱怨不公,但要保证右手写字方便,只能厚此薄彼,谁叫你是左手呢?

次日,母亲将焯过水的笋子放进鼎罐,再添两把米,“咕嘟、咕嘟”熬成笋粥(严格说来不能叫粥,因为米少笋多),就顶了一家人一日三餐中的一餐。

俚语有言:“菜不养人笋和蕨”。从营养学角度看,竹笋粗纤维含量高,蛋白质含量低,属于“刮油”的食品,长时间大量食用,不利孩子成长,我就曾将“三等残疾”的身材归结为笋的过量摄入。殊不知,在那食不果腹的特殊年代,“瓜菜代”是老家人规范的生活模式,笋的慷慨给予,帮助无数家庭度过了难熬的饥荒,因而受到人们的礼遇乃至膜拜。

斗转星移。随着短缺经济时代的终结,人们的食物结构发生了质的变化,当年“刮油”的笋和蕨,摇身一变成为餐桌的宠儿,盘中的珍馐,成为稀缺的食材。

当年主政县域,敏锐发现食物需求结构变化带来的发展机遇,便果断调整产业结构,将竹产业列为发展重点,一边广泛发动群众改造既有竹林,品改、间伐、去杂(杂草、杂树)、翻土,施肥,优化竹林的林分结构,提高竹笋产出率,收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带动了老百姓脱贫致富;另一方面,带头办点示范,新建竹、笋基地,扩大规模,延伸链条,开展笋加工、竹旅游,使主政之地成为特色食材的重要供给地,以竹、笋为媒介打造了新兴业态。由于我的偏爱和执着,大会小会“竹”不离口,公餐家宴“笋”不缺席,调皮的同事就在我的职务前面加上了“竹”或“笋”字。

“簙书愁里过,笋蕨梦中香”。有美食家说过,味蕾的记忆是青少年时期形成的。虽然少年时代“闻笋色变”,这些年的食物又丰富多彩,能满足高水准的视觉、嗅觉、味觉要求且有益健康的菜肴五花八门,但味蕾中储存的“笋”的记忆却异常顽固,每到仲春时节,总能在春风春雨里闻到笋的清香。老家的亲戚朋友为满足我的饮食偏好,会设法托人带来焯过水的诱人鲜笋,实在没人带就快递寄来,邮件包的里三层外三层,快递费远超本身的价值,“豆腐盘成肉价钱”!为了延长鲜笋食用时间,我家琢磨出了多种存储保鲜方法,比如真空、盐渍、冷冻等,嘴馋了就解冻去渍吃上一顿,断断续续可以吃到接新。即便不是笋季,也能隔三差五收到老家带来的笋干,保证我解馋之需。至于笋的吃法,更是多种多样,可清炖、可素炒、可凉拌,可做主料,也可做辅料,常吃常新,百吃不厌。

临近中午,一股清香穿堂越室飘进书屋,只往鼻子里钻,闻着气味我就知道,厨房里正在清水炖竹笋,嫩嫩的笋芽此刻正在汤锅里翻腾,这是我的最爱!

清水炖笋制作很简单:将焯过水的笋(最好是笋芽)放进冷水锅中,加上一把糯米、三两粒干枣和一小勺剁辣椒,用大火煮沸后再用温火慢炖,直到笋汤变成乳白色,添加适量的清油及配料,就可起锅入席。餐桌上的清水炖笋,冒着袅袅的热气,清香扑鼻,令人垂涎欲滴。迫不及待地吃上一筷,脆崩崩、凉悠悠 ,满口的惬意,再喝一碗清甜中掺着酸味的笋汤,更是味浸肺腑,荡气回肠。

乡愁,有时会沉淀、有时会淡忘,需要撩拨而复苏。笋子的味道,就是撩拨乡愁、唤醒记忆的最浓、最醇的引信!

刘宗林,湖南省人大常委会委员、省人大农业与农村委员会原主任委员。

散文刘宗林笋味里的乡愁(催人泪下的乡愁散文)-第3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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