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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祭舅爷的15瓦灯泡(农村烧袱子正确的方法)

时间:2023-11-20 21:18:25 阅读:448 作者:心吥痛吥痛

农村烧袱子正确的方法?文/余孟孟 15瓦灯泡 ,今天小编就来聊一聊关于农村烧袱子正确的方法?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去研究一下吧!

清明祭舅爷的15瓦灯泡(农村烧袱子正确的方法)-第1张

农村烧袱子正确的方法

文/余孟孟

15瓦灯泡。

这是得到舅爷过世的消息后,我脑海中浮现的有关舅爷家最主要的记忆,甚至是全部的记忆。因为,15瓦灯泡的亮度虽然不高,但它在我关于舅爷家记忆版图中的地位却是最显要、最高拔的。

舅爷生于1939年,离世时83岁。我一直称呼他为“舅爷”,这是我们关中地区的口语习惯,而大多数地方的称呼可能是“外公”。从我记事起,舅爷就已经是个老头了,而且是个带着几分古怪的老头。舅爷对包括母亲在内的所有子女都很严苛,有时甚至有点不近人情,但他对我们这些孙辈却非常慈爱。作为第一个外孙,小时候,我经常被舅爷接到他家去玩。暑假,会被接去常住;腊八,会被接去过节;春节去他家走亲戚,有时也会被留下来住一宿。

舅爷是闲不住的,永远在忙活着。记忆中,舅爷有时是在家里做木工活,弄得满地满屋都是木屑;有时是在家门口不远的马路边摆摊补胎修鞋;有时也会去给村里有红白喜事的人家做饭蒸馒头。

舅爷瘦瘦小小的,耳朵一直有点背,但他心眼多,脑子灵,手巧,更善于学习。做风箱,打橱柜,舅爷看别人做几次就能自己上手;至于修理自行车、收音机以及其他一些家用小电器,那都是舅爷自学的本领。就是靠着这种钻研的精神和动手的能耐,舅爷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撑起了一个家庭,养活着四个儿女。每次提及那些陈年往事,母亲总会感慨中带着钦佩与感恩的语气对我说:“你舅爷把苦受尽了,但他确实有了不起的地方。经常是一个通宵不睡觉,用木料做好一个风箱,天不亮就拿出去卖了,再扛回一袋玉米面回家。这就是全家救命的口粮!”

在我的印象中,舅爷家一直穷。

最典型的,就是他家里的15瓦灯泡。那灯泡好像永远都蒙着一层灰,光也总是昏黄的,还经常有一群小飞虫围着飞舞。因为这15瓦灯泡,到了晚上,家里就好像被一层纱笼罩着,一切都能看见,但一切又都看不真切。

那时的我,很快便学会了根据灯泡的瓦数和亮度来判断一个家庭的贫与富:用100瓦灯泡的那是有钱人家;用45瓦或60瓦灯泡的那是中等人家;而15瓦灯泡,就是穷人家的标配。一到晚上,走过街巷,穷家富家就全都暴露于亮度不同的灯光之下。

舅爷一辈子都是埋头过自己的日子,不攀比,不务虚,不讲排场。在他眼里,15瓦灯泡并不会让他觉得寒碜和难为情,相反,这是他勤俭持家的表现。舅爷在灯泡用电上节俭,也要求全家人都和他一样,向他看齐。谁如果最后一个离开了一间屋子,却忘记了拉掉电灯开关,即使那15瓦灯泡耗费不了几个电,那也一定会被舅爷骂的无地自容。舅爷的节俭在他们村也是出了名的。收电费的电工经常无奈地表示,来舅爷家一趟收电费真划不来,因为经常的情况是他家一个月电费不超过5毛钱。

15瓦灯泡的光亮虽然有限,但在舅爷眼里有时也是不可或缺的。母亲出嫁前的两年多时间里,被舅爷高度重视。并非因为作为长女的母亲过不多久就会成为另一个家的人,而是因为那段时间,这个长女可以通宵坐在缝纫机前绣花,为整个家庭赚得比较可观的生活来源。一下子,舅爷不再是站在女儿前面的权威家长,而成了一个悉心服务在女儿身旁的得力助理。整理布料,上绣花绷架,舅爷都干得很细心,更重要的是,15瓦灯泡光线不好,舅爷就把灯泡从高处摘下来拿在手里,给自己绣花做活的女儿照明。女儿做一个通宵,他自己也陪着一个通宵。

母亲出嫁后的十年间,我的大舅和小姨先后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庭,舅爷身上的担子就减轻了很多。但小舅却迟迟说不上媳妇,主要原因还是家里穷。穷,其实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不能将穷挂在门面上。那时的农村,村里贫富差距并不太大,但有的人家愿意将钱花在明处,将房子搞得砖瓦齐整、窗明几净、亮亮堂堂,而有的家里就像我舅爷家,总给人一种灰土土、昏暗暗的感觉。有时候,小舅也来了脾气:“真受够了15瓦灯泡。总是摸黑,这样的家里能好才怪。”他还扯大旗补充道:有阴阳先生说了,好运气也是长腿的,谁家里亮便往谁家走。但是,舅爷不信这个,他在家里强势惯了,舅婆一辈子顺从舅爷,当然在这个事上也不敢言喘。

不过,有些事也由不得舅爷不信。早年间,有个算命先生给舅爷看过相,说舅爷在六十岁那年会有一难,如果顺利过了这一难,后面还有几十年的顺心日子。那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过不了这一难,六十岁就是舅爷的大限了。果不其然,在六十岁那年的某一天,舅爷突发脑溢血,半个身子都不能动了,话也说不了了。看那样子,凶多吉少。病来了,还得治。家里条件差,不能去大医院,小诊所总要去碰碰运气的。舅爷的运气也真的不错。就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小诊所,扎了十几天的干针,舅爷渐渐能说话了。后来,慢慢地竟然就完全恢复了。

孔子说:“五十知天命。”大概是因为经历了死里逃生的劫难,舅爷在六十岁后开始“知天命”,不过他“知天命”的方式主要不是对社会人生和情感生命进行体悟,而是去钻研生辰八字、五行算命之类的杂学。舅爷早年是上过几年学的,能识读一些文字。在舅爷家,我确实见过他拿着一些发黄的、掉了封面的书,在15瓦灯泡的微光下翻看。那些书,无非就是《万年历》《算命不求人》《麻衣相术》等地摊书。翻阅久了,舅爷也琢磨出一些门道了,便开始给我们兄妹算命。当时他说的细节已经模糊了,只记得,他说我是大海水命,而且说这是个好命。小时候不懂,但舅爷这么说,自己也就跟着瞎乐呵。

六十岁之后的二十三年,舅爷的日子比起他的前半生来,确实滋润多了,负担少了,担忧少了,没有通宵达旦的活儿,也没有身不由己的差事。舅爷生命最后的二十年,舅婆已经不在了,一个被窝里睡着的除了舅爷自己,还有他养的狗和猫。白天端碗吃饭,通常都是,他一口,狗一口,猫一口。那场景若是让旁人撞见,一定是要发笑的。有人说,猫狗身上不干净,有细菌,不能和人太近。但是,舅爷却常说,猫和狗是通人性的,是猫和狗带走了他身上的病。

舅爷过世了,没受多少罪就永远地走了。

我从长沙赶回陕西老家,为的是送舅爷最后一程。记得在灵堂前,我哭着完成了“十二奠”,每一个作揖,每一次叩头,都是我对舅爷的哀思与怀念。主持葬礼的老先生为舅爷写了一篇祭文,这祭文被我的母亲、小姨和两个舅舅大加赞赏,说“写得太好了,太准确到位了。”其中,有几句也令我非常感佩:

也曾忍饥挨过饿,也曾东借西家还。

既艰苦来又朴素,从来不讲吃和穿。

节衣缩食为儿女,省吃俭用记心间。

含辛茹苦坎坷尽,熬得儿女有今天。

男婚女嫁桑榆唤,我父何不福寿添。

今日家境得好转,实想奉你度百年。

谁料苍天不睁眼,丢儿弃女赴西天。

今日失去好父亲,儿女终生泪不干。

我父之恩似大海,我父之德渭水长。

我父今日一生了,父老父苦永难忘。

……

祭文是执礼老先生在灵堂前大声朗读后火化的,当时在场的亲友乡邻无不动容悲伤。虽然已经累得疲惫不堪,但当天晚上母亲和小姨还是坚决不肯回家,说平时都身不由己,各顾各家、各忙各事,对舅爷服侍不够、尽孝不够,但这最后一晚无论如何都要陪着舅爷,守着舅爷。

祭文火化后的第二天,是舅爷停灵在家的最后一日,也是他入土为安的日子。从当日卯时起,所有人便忙碌起来。巳时便有亲戚朋友来。从抬案迎客到随乐祭拜,到布席待客,再到起灵仪式、列队送埋,未时便准时停棺下葬,掩土成坟。到了申时,亲朋远客已四散归家了。一个时辰前还哭声嘈杂、人拥人挤的房里房外,突然就安静冷清下来了。

人是在哭声中来到人间,也是在哭声中离开人间的。前一个哭声让人欢喜,但这欢喜也是一时;后一个哭声让人悲痛,但这悲痛也是一时。人间熙熙,人来人往,无常也是平常,悲欢实无分别。舅爷已永远地归家享福去了,但这个人间还在,舅爷家和我们这些亲属的日子,很快就会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流转。

从新坟上回来,我突然想去舅爷一直住的那间屋子看看。边往里走边想,还是那么昏暗吗?还是15瓦灯泡吗?舅爷一生勤谨,一生节俭,一生朴素,从未有过大的成就感,也从未有过100瓦灯泡那样的高光时刻。他的一生像极了15瓦灯泡,虽然不亮但一直明着,虽然不艳但一直暖着。

等我推门进去,却发现窗帘大开,光线明亮,被褥平整。很明显,这间屋子是舅爷过世后,舅舅和舅妈重新收拾过的。抬头一看,一个电棒固定在屋顶,没有了灯泡,更没有拉线开关。这间屋子已不再是舅爷的了,已经完全没有了舅爷的感觉。

舅爷从这个家彻底地离开了,随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他相伴几十年的15瓦灯泡。

(作者系《新课程评论》杂志执行主编)

[责编:王振亚]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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