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黑娃
陕光灯（shaanlight）出品
原创作品，禁止转载
在西安上班几年，一日三餐，早饭吃得是最赶的。大多时候，早饭都是在路边摊着急慌忙买个菜夹馍或者包子再买杯豆浆边走边吃。遇到休息日，早饭大概率才会坐下吃。豆腐脑、胡辣汤、粥，粥、胡辣汤、豆腐脑，过来过去换着吃，吃得人对早饭都没有了食欲，好像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一样。
近来，我妈收拾完老家屋子，专程跑来城里帮我给新房洒扫除尘，为迎接新年做准备。我妈在我这住了一周，每天都做玉米糁子，吃得我心里那叫一个chanhuo（滋润），简直舍不得我妈走，巴不得她天天给我做玉米糁子。
说起玉米糁子，可能城里人不一定明白是啥，但要说是包谷糁子，城里人就知道这是啥吃食了。但在乡下，没有人把玉米糁子这么叫。
玉米糁子，在村里最常做的时节就是寒冬和来年二三月。秋收结束后，农户把玉米棒子在自家玉米架上悬好晒上个把月，等把玉米棒子晒干，用打玉米机打成玉米颗颗，村里人就专门拉上新玉米去磨糁子的地方，把玉米颗颗打成细碎的渣渣，这就打出新一料的糁子了。村里人都香头一料的糁子，图个新鲜，所以要是谁家先打下新糁子，都会给旁人家送一些。
糁子在乡下冬天，几乎是家家户户必做的日常早饭。在我们那一带的乡下，早饭最常吃的有糊涂（音hudu）、米汤、糁子，但一到冬天和二三月，糁子以绝对的优势碾压其他两样，成为冬天村人早饭的首选。
冬天这么喜欢吃糁子，首先和冬天冰冷的天气有莫大的关系。现在我常年住在城里，冬天基本都待在屋里，有暖气有空调，就觉不来冬天的冷，但在乡下，除了热炕，除了灶火，就再寻不下热的地方。村里的冬天，真的是冷硬。那么大的院落，空荡荡的，空气冷森森的，把人的手都冻翘包了，连个锨把都捉不住，再干点活都难肠。
这么冷的天，御寒太重要了，在众多早饭中，糁子恰恰是最御寒的。刚出锅的糁子滚烫滚烫，舀到碗里捧在手上，双手立马就暖和了，吃到嘴里，心里立马就热火了，手热了，心热了，整个人也就不冷了。
在乡下，糁子和城里包谷糁子的做法不一样，城里的外卖做得比较稀，做得跟米汤一样，但在乡下谁家糁子要是做的稀，很可能会被旁人家笑话，笑这糁子做的不专业。
乡下糁子普遍做得稠，我个人分析，有三个原因，一个是乡下人干活出力大，做稀了不顶饱不耐饥，二一个糁子做稀了，热量散发得快，隔一阵就凉了，不好吃，但做稠的话，黏成一碗，热量散发慢，一口一口吃起来，每一口都是热火的，最后一个是口感的区别，打个比方，吃稀糁子的口感就像是没牙的老汉喝稀饭，光溜溜的，感觉肚子好像没吃啥，吃稠糁子的口感就像是男人家吃白馍，瓷实，劲道。综上，稠糁子在村里最受青睐。
在乡下评价糁子有一个很准确的词——黄然。谁家媳妇做的糁子做得好，“黄然”是对她的最高评价。“黄”说的是糁子的颜色，“然”说的是糁子的稀稠，只有稠糁子，才能然香然香，下肚最舒畅。
一碗黄然的糁子，有时还会有另一种花样，就是往糁子里下红薯。把红薯切成小块块，下到糁子里，做出来的糁子，又添颜色，又添滋味。颜色上红黄白，味道上，还多了几分甜，这种口味深受老人和小孩的喜爱。
吃一顿黄然的榛子，不光在糁子本身，还在于配菜。配菜好了，榛子和配菜都可以相得益彰。农村人早饭常见的配菜有腌咸菜、生调红萝卜，水煮白萝卜、炒洋芋、麦饭菜、芥菜等。
在这众多的配菜中，配糁子最吃好的非芥菜莫属。芥菜一般是在秋天的时候，村里人拌上调料腌制，腌制20天一个月就可以拿出来吃。单吃芥菜很多人也是受不了的，因为味太重，刺激得人容易流眼泪。芥菜本身有点干，带一点咸和呛，调味的时候，需要配上酸醋，泼上辣子浇上滚油，那窜香窜香的味道，就很挑逗人的味蕾。
一口糁子一口菜，一口菜一口糁子，那种味道，温度，摄入量，那么合适，会让你非常满足，非常舒服。
吃糁子，不光在于吃，还在于吃的氛围。我记得小时候，一大家子人非常多，都超过10人了，一家人早上一起在房子吃早饭。早饭我妈会做好拿盘端进来，直到今天，在村里很多人吃饭的时候，还有端盘的习惯。盘上摆着芥菜、酱辣子、白馍、还有黄然的糁子。一般老人会坐在热炕上，一边自个吃，不时还给碎娃喂饭，其他人都坐在炕沿，一边就着芥菜，一边看电视，老人顺便说说今天的天气，今天家里活计的安排，家里人互相也会说村里的家长里短。
这种吃饭氛围很传统也很规矩，也比较热闹，大家吃喝得都很开心，一边美美地把饭吃好了，还能互相谝谝，让一天的心情一开始就是豁然的。
这种吃饭氛围目前在农村仍然存在，但只有在过年所有人都回来的时候，才会比较明显。
现在我常年在城里工作生活，和很多在城里上班的年轻人一样，我们大多时候吃饭都是一个人的味道和氛围，尤其早饭，吃得匆急慌忙，一顿饭吃完了，也不知道自己吃的什么，什么味道。
城里的胡辣汤、豆腐脑远近有名，数十年如一日地满足着城里人的味蕾，但是比较之下，我还是留恋村里那一口黄然糁子的味道，那是什么味道？那是最不能忘却的味道！
作者：黑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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