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第一波新冠感染高峰已经过去，许多人经历了一至两周的感染与恢复休整期，这个过程中，奋战在一线的医护们感染后休整了多久？他们怎样度过“自救”与“救人”须兼顾的特殊时期？
2023年1月中下旬，南都记者在广州若干三甲医院进行了小范围调查，发现，医护感染后大部分只休息两三天就赶回科室工作，还有小部分医护一天都没休，他们忍耐了感染后的身体不适，与市民一起迎接第一波新冠冲击。
医护感染后休息了几天？
大多不超3天
感染新冠后休息了几天？113名受访医护给出了明确的天数，南都记者统计发现，大多数（72人，64%）医护休息时间没有超过3天。
具体而言，约三分之一（40人，35%）受访医护只休息了2天或不到2天，其中，有10个人一天都没有休息。
发现自己感染后，广州市妇儿医疗中心ICU一名年轻医生只和同事换了一个夜班，之后就继续正常上班了；市妇儿中心呼吸科主任医师印根权在12月19日感染后，也是一天都没有休息，继续驻守在增城院区守护阳性住院患儿；同样一天未休的还有市妇儿中心的一名儿科急诊医生，南医五院的一名急诊科120司机、一名产科医生、一名神经内科医生……
百余名受访医护中，有接近三成（32人，28%）休息了3天。算下来，休息时间小于等于3天的医护占了受访人数的64%。
中山三院感染科副主任医师舒欣在12月25日时发现自己“中招”了。当时正是星期天，他早上回科室查房，感觉到一早就有端倪的全身酸痛更明显了，中午回家一量体温已经38度多，抗原也显示阳性。
那时，感染科刚经历了12月17、18日最艰难的几天，20号之后开始有人“阳康”回来工作了，他的家里人也已经感染过了。
感染后，舒欣发烧了两天，星期三下午就回病房工作了。由于住院病人增多，医院正忙于扩大病区，舒欣和同事们需要新开一个41张床位的新病区，收治急诊转来的病人。准备好后，新病区在36个小时内就收满了病人，大家忙得不可开交，“回来工作时会觉得有点累、容易疲劳，呼吸心跳稍快一点，但工作还是能坚持，精神还可以”。
作为感染科医生，舒欣与新冠病毒“过招”已有3年，谈起这次中招的感受，他笑称“好在不是2020年那一波”，他觉得，这几年的防控过程中，病毒毒力减低，大部分人都打了疫苗，但在病房里见多了重症病人后，他觉得这一波的病情“还是超乎我们想象的”。
舒欣提醒大家，接下来还要做好心理准备，迎接有可能的下一波新毒株感染冲击，“过几个月有可能会有第二波的，我们希望这个冲击越来越小，也应该是会越来越小的，因为人体感染之后会有免疫力，就算有新的毒株进来、人体对新毒株的免疫力会削减，但身体产生的抗体还在，症状也相对会轻，感染的人数应该也没有这一波这么多”。
阳康后感受如何？
累！咳！也更能体会病人感受了
休息的时间这么短，医护们是不是症状相对轻？并不是。“上班强度大，身体比以前虚弱了”“精神不振、疲乏”“抑郁”“咳咳咳”……100多名医护的描述显示，医护和其他人一样，普遍都有易疲劳、咳嗽不止等负面感受，只有3人明确表示：“无大碍”“没感觉”“百无禁忌”。
还有一名医生说：“我阳康之后赶上了住院患者激增的高峰期，每天忙着上班不停干活，顾不上自己的感受”。
中山三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护师张茂“阳康”后回到病房岗位上，每天戴N95口罩上班，有时候，她咳得比病人还厉害，打针时、跟病人讲话时都可能咳得停不下来，“有一次，从急诊一次收了四五个病人，就有点急，在给他们办入院时，我一下子咳了有一分半钟，家属还安慰我‘没事，你不要急，慢一点，休息好了再跟我讲，不急的’”。
张茂觉得，阳过这一次后，自己更能理解病人了，“刚回来时，戴N95会有点喘，那时能体会到一点病人发病时的感受了，之后不管是安慰病人、护理病人，都更能体谅他们”。
“阳过之后回来工作，我很开心，不用担心抢救的时候要做太多保护措施，当然，防护还是要做的，但心理上轻松了”，张茂的“师傅”、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主管护师刘燕飞说。
急诊科住院医师任当营参加工作一年多，扛过发烧后又休了三天，返工后一开始感觉除了咳嗽也没什么，但愈后第一次夜班过后，一口气睡了16个小时，“精力大不如前”。
这段时间的夜班，他的工作强度也远大于从前，“以前病人没那么多时，还是有空休息一下，这一个多月以来，都是从头看到尾，厕所都没空上，基本一上班就坐在诊室里不动了，一个接一个地看病人，到下班才能走”。
任当营参加工作只有1年多，在他的印象中，急诊科偶尔会人流量多一点，但从来没有像这个12月这样“天天爆满”。
感染科护士刘玲虽然返岗时抗原已转阴，但也经历了漫长的咳嗽、乏力阶段，“咳了15天左右，咳到病人都会觉得‘你咳得太厉害了’”。那个时候，科室的ICU床位从此前的5张增加至20多张，病人大多是八九十岁的老人，医护人手非常紧张，“以前从没有这么忙碌过”。
啥时感染的？
12月20日前后一周最多
哪天发现自己感染了？113受访医护给出了具体日期，从11月下旬至2023年1月上旬都有，南都记者统计发现，受访医护感染高峰集中在12月20日前后的一周左右，23日发现感染的医护最多。
中山三院急诊科护士李昌明是科室里较早的一批感染者。12月14日，还在工作时，他感觉浑身酸痛，一测抗原，果然阳性了，“还好没赶在科室最忙的时候感染”。
休息3天之后，症状好得差不多了，科室更多同事开始感染，人手不足，他立即申请回去上班。那时，急诊还分出了接诊核酸阴性和阳性的不同区域，“阳过”的他就在阳性病人接诊区工作，帮输液病人打针、换药、监测生命体征。
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护师张茂感染得也“有点早”，12月15日上夜班时，感觉有点发冷，一测体温已是38度多，当时正好只有她一个护士值班，“其实有点害怕，万一突然没有意识，病人出现紧急情况接不到铃怎么办？”还好，那天晚上病房大部分病人情况都比较稳定，那时危重病人也不算多。
感染之后，张茂休息了3天就回医院上班，“呼吸科是‘半个老年科’，老人多，病房里病人那么多，有人请假就意味着需要别人顶班，休久了会有点愧疚”。
张茂的“师傅”、中山三院呼吸与危重症医学科主管护师刘燕飞自我保护措施做得很好，坚持到12月27日才感染，是科室里比较晚“阳”的那一批。在她感染之前，她的家人都已经“阳”过了，“我在医院里戴着N95工作，回家之后继续戴N95，因为要保护小孩老人，晚上我都是戴N95睡觉的”，进入12月下旬，科室里收治的重症病人变多，开放气道、气管插管等工作不可避免，她在12月27日发现自己“中招”了。那时，科室里重症病人变多，但同事们也都陆续阳过康复，超过三分之二的人都回来上班，人手压力得以缓解。
新年有什么愿望？
要健康，也要加薪
“健康”“平安”是出现最高频的新年愿望，“陪家人”“休假”也是大多医护共同的心愿：“回家待着，跟家里人唠嗑”“最好能给医务人员补休假”“希望多些休息，工作强度降低”……
大约五分之一的受访医护（21人，18%）提到，希望提高工资待遇：“医护补贴到位，休假休假”“加工资，加福利，不要再克扣120司机福利”“医院发多点钱，不要扣我休息！”“有钱还房贷，工作开心，别再感染”……
一名儿科医生的愿望是“自己的工作能得到患儿家属的理解”；一名护士的愿望是“提高护士在社会的地位”；一名儿科急诊医生的愿望是“社会能对医务人员可以持续尊重”。
还有医护的愿望与普通人一样“任性”：“辞职”“暴富”“病毒早点灭绝”；有的愿望也与普通人一样“普通”：“疫情早日散去，恢复正常生活”……
采写：南都记者李文 实习生邹小程
视频/摄影：蔡文茵 叶可可 实习生方伟楠
制图：何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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