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人品读《红楼梦》杂感之六
——《红楼梦》第五回总体粗浅感知
第五回目录为“贾宝玉神游太虚境 警幻仙曲演红楼梦”。这一回主要讲述宝玉黛玉相处正“言和意顺、似漆如胶”之时，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惹得黛玉醋意大增。在宁府会芳园赏花之时，宝玉倦怠在秦氏兼美卧房游太虚幻境而演绎的一段领悟红楼梦之事。
一则是警幻仙姑之使命。宝玉在秦氏引领下，前往上房处歇息，但见“燃藜图”已然不快，一见“世事洞明皆学问 人情练达即文章”的对联，亦不肯在这里了。从此可见，宝玉仍然是懵懂的少年而已，既不谙世事，又不懂人情世故，单纯如璞玉，可爱如赤子。秦氏便引进自己的卧室，可见其“可卿”之表字实在是善解人意、可人卿心啊。也由此可知，秦氏何以短命，她既是带领宝玉进入成年世界的领路人，又是红颜兼美的超凡脱俗之人。断不是这个污浊世界可以长久容纳之人。即便不是吊死，也会是干净的死法，以此佐证世间红尘是如此污秽不堪。宝玉在可卿卧室“海棠春睡图”下，在“嫩寒锁梦因春冷 芳气袭人是酒香”的联中，进入了太虚幻境。
恍惚中依然由秦氏引领入境，正自欢喜中，忽闻歌声：“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寄言众儿女，何必觅闲愁。”回首看时，惊为仙人。有赋为证：“方离柳坞，乍出花房。但行处鸟惊庭树，将到时影度回廊。仙袂乍飘兮，闻麝兰之馥郁；荷衣欲动兮，听环珮之铿锵。靥笑春桃兮，云髻堆翠；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盻纤腰之楚楚兮，风回雪舞；耀珠翠之辉煌兮，鸭绿鹅黄。出没花间兮，宜嗔宜喜；徘徊池上兮，若飞若扬。蛾眉欲颦兮，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兮，欲止而仍行。羡美人之良质兮，冰清玉润；慕美人之华服兮，闪烁文章。爱美人之容貌兮，香培玉篆；比美人之态度兮，凤翥龙翔。其素若何，春梅绽雪；其洁若何，秋蕙披霜。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艳若何，霞映澄塘。其文若何，龙游曲沼；其神若何，月射寒江。远惭西子，近愧王嫱。生于孰地？降自何方？若非宴罢归来，瑶池不二；定应吹箫引去，紫府无双者也。果何人哉？若斯之美也！”此赋可见曹公文笔如椽，惊艳如丹。仙子之容貌、服饰、仙境之神奇、神韵、神圣，皆超凡脱俗，世间无双。既祈求携带，又请求释疑。而仙姑更是敞亮，直接说明，“今日与尔相逢，亦非偶然”。已然告知命中注定。而后才说是应了宁荣二公之托，才以此开悟宝玉。
可见，秦氏是凡间宝玉的领路人，引他梦游太虚仙境。警幻仙子则是宝玉梦中的领路人，引他开解世间红尘。
二则是金陵各钗之判词。仙姑说明来意，便引宝玉进入太虚幻境。“假作真是真亦假 无为有处有还无”的对联仍在，转过牌坊，进入“孽海情天”宫中，见得一幅“厚地高天，堪叹古今情不尽；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在宝玉恳求之下，停在了“薄命司”匾下，对联写着“春恨秋悲皆自惹 花容月貌为谁妍”。进去后，看那边橱上写着“金陵十二钗正册”，宝玉问其故，回复说，“贵省女子固多，不过择其紧要者录之，两边二橱则又次之，余者庸常之辈，则无册可录矣。”接着宝玉看到两个橱上分别写着“金陵十二钗副册”、“金陵十二钗又副册”。宝玉则从又副册拿出一册来，揭开看时，“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为下贱。风流灵巧招人怨。寿夭多因诽谤生，多情公子空牵念。”风雨过后，月亮出来难以见得；彩云也容易烟消云散。（这两句暗含晴雯的名字）心比天高，出身却低微下贱。因为机灵可巧，招徕别人的怨恨憎恶。寿命短暂只是因为流言蜚语太多，只能让公子白白的牵挂。接着，宝玉又拿出一册揭开来看，“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这是金陵十二钗又副册第二位袭人的判词。袭人服侍宝玉细心周到，恪尽职任，心中眼中又只有一个宝玉”；她一心为宝玉前途忧虑，判词中“枉自”、“空云”、“堪羡”、“谁知”等语暗示她将来的结局与初愿相违，表达了作者的惋惜之情。
宝玉看了，不解，便去开了“副册”橱门，拿来一册看到，“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这是金陵十二钗副册中对香菱的判词。“根并荷花一茎香”这一句暗指“香菱”的名字,她还曾名为英莲。“平生遭际实堪伤”这一句说的是她的悲惨际遇，从小就失散了家人，又两易其主，遇上了一个土霸王薜蟠，其中种种遭遇令人扼腕叹惜不已。“自从两地生孤木”这一句中的“两地生孤木”暗带一个“桂”字，意指“夏金桂”，自从夏金桂嫁给薜蟠，香菱就整天无宁日，过得生活苦不堪言，度日如年，终于被折磨致死。
可是宝玉依然看不懂，便拿来正册看来，“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意思是好好的一条封建官僚的腰带，沦落到挂在枯木上，是黛玉才情被忽视，命运悲惨的写照；薛宝钗如金簪一般，被埋在雪里，也是不得其所，暗示薛宝钗必然遭到冷落孤寒的境遇。又看一册，“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三春争及初春景？虎兔相逢大梦归。”这一首说的是贾元春。判词前面“画着一张弓，弓上挂着香橼” (弓字谐“宫”字，表明和宫廷有关；橼，一种叫佛手柑的植物，音yuan，谐“元”字音)。元春是贾家的大小姐，贾政的长女。她以“贤孝才德”被选进宫里做了女史(女官名)，后来又被晋封为“风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是荣府女性中地位最高的一位。贾家煊赫的势力，除靠祖宗功名基业外，还靠着家里出了“皇娘”这层重要关系，但最终依然没有摆脱惨死的命运。
这个混世魔王依然不知其然。接着又分别看了贾探春、史湘云、妙玉、贾迎春、贾惜春、王熙凤、巧姐、李纨、秦可卿等人的判词。虽然有诗有话，但宝玉还是没能看懂。然仙姑怕宝玉悟得天机，便引他来听十二首的红楼梦。
三则是红楼淫梦之幻醒。嗅着群芳髓，品着千红一窟，伴着痴梦仙姑、钟情大士、引愁金女、度恨菩提等仙子，就着“幽微灵秀地、无可奈何天”的雅致，面对着“琼浆满泛玻璃盏，玉液浓斟琥珀杯”，看着原稿，欣赏着“必有生旦净末之则，又有南北九宫之调”。
开篇唱道，〔红楼梦引子〕开辟鸿蒙，谁为情种？都只为风月情浓。奈何天，伤怀日，寂寥时，试遣愚衷。因此上演出这悲金悼玉的“红楼梦”。这是曹公的写作初衷与根本，就是演绎这一出“悲金悼玉”的红楼梦。开天辟地都只是情种，风月情浓也是试遣愚忠。
接着是，〔终身误〕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然是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说金锁和宝玉相配才是美好的姻缘，只念念不忘和黛玉的前世之盟。每天面对人们都认为是端庄稳重的薛宝钗，却始终忘不了仙女一样聪明寂寞的林黛玉。可叹啊，今天才相信人世间美好的事情总有不足。纵然宝钗像汉代的孟光一样贤惠，也不能消除我对林妹妹的一片深情。
当听到枉凝眉之时，“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话？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虽未见得好处，但其声韵凄婉，竟能消魂醉魄，就暂以此释闷而已。
随后，又听得了恨无常、分骨肉、乐中悲、世难容、喜冤家、虚花悟、聪明累、留余庆、晚韶华、好事终和飞鸟投林等曲目，主歌毕，又唱副歌，警幻仙子看宝玉甚无趣味，心想，这痴儿竟尚未悟。
随后，引宝玉于一香闺绣阁中，却见一位女子，既似宝钗，又如黛玉，这也恰恰印证了秦氏的乳名“兼美”，忽听得警幻仙子言之为“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把个宝玉唬得争辩道，“不知淫为何事”。警幻仙子便告知，其惟“意淫”，只可心会而不可口传。并与可卿许配与他，“而今后，万万解释，改悟前情，留意于孔孟之间，委身于经济之道”。便秘授以云雨之事，推宝玉于房中，恍惚之中，宝玉便与儿女之事。此处极其隐晦，“难以尽述”。曹公于此，用了“到次日，便柔情缱绻，软语温存，与可卿难解难分。”
而到迷津渡口，在警幻仙子的警告之下，在雷声海鬼惊吓之时，吓得宝玉汗下如雨，失声喊叫“可卿救我！”言外之意，虽是情浓深处、妙不可言的云雨之事，却也蕴含着荆榛遍地、狼虎同行之危险。
一回游太虚幻境、宝玉淫历红楼梦。十二钗正副又副说金陵，喜尽悲从中。可惜未开悟，不懂其中情。分离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问前生。老来富贵也侥幸，遁入空门真性情。好似一众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