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曲王敏散文：冬日话猫趣
河曲视窗网特稿：(记者 王敏)农家少闲月，对于公公婆婆来说，要问一年四季哪个时节最为悠闲，就数冬天了。冬天是个闲得让人发疯的季节，庄稼入仓，牲口入圈，人也无所事事，只能靠看看电视打发无聊时光。
那年春天，远嫁内蒙的小姑子回家省亲，给婆婆带回一对可爱的小猫。从此，我家的冬日就不再无趣，不再寂寞。这两个小家伙，都是纯种的波斯猫，毛发细长而柔密，与当地的土猫全然不同。更让人称奇的是，两个可爱的小不点儿，一只纯黑，一只纯白，都活泼好动，可长长的毛发却丝毫不乱。它们两个，既是伙伴，又是爱侣，成天在一块儿玩闹着，或是打滚撒欢，或是彼此舔着对方的毛，其亲密之状，就是人看了也要羡慕。家里人对他们的疼爱，不亚于一个孩子。其中，对这两只猫最为关注的，还是婆婆。平时地里的农活忙，没有人有太多的时间把精力放在猫身上。可是，只要从地里一回家，婆婆便一迭声地唤着：“猫子!猫子!”但见两只或黑或白的绒球从房顶上一冲而下，一滚便到了婆婆的怀里。婆婆一边抚摸着猫儿柔软的长毛，一边亲昵地问：“猫子，饿了没有?今天顽皮了没有?出去害人了吗……”两只小猫便发出“喵喵”的声音，与之一唱一和，让人忍俊不禁。
这两只猫的功劳不小。自从它们来了之后，家里夜半就再也没有了那讨厌的“吱吱”声，经常会看到小猫叼着一只硕大的老鼠，“嗖”地蹿进柜子底下。将老鼠戏耍一番之后，便发出“咯吱咯吱”咀嚼的声音。不一会儿，只见它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舔着嘴唇，抖抖身上的长毛，去炕头上安详地睡去了。打扫“战场”的事，当然又是婆婆去做。
婆婆经常给小猫开“小灶”，我笑称，小猫的生活质量，已经完全赶得上城市了。猫碗里，永远都是和人一样的饭食;清水碗里，永远是那么干净。更不用说，抽屉里还常备有几根火腿，就连我这个“大馋猫”，都忍不住要嫉妒了。我和丈夫平日工作在外，寒假归家，这猫也不认生，很亲昵地仰头冲我“喵喵”两声，就像是婆婆温暖的问候：“敏子，回来了?”我便躬身抱它们入怀，摸摸这个，逗逗那个。闲暇时分，我靠在梳妆台前揽镜自观，忽然，两只小猫一齐跳在镜子前，冲我“喵喵”直叫。我低头诧异地说：“这是怎么了?”不解其意，便随意抚摸几下了事。不料，一个小家伙忽然低着头，拼命地用脑袋顶我的手，像是在示意着什么。我还没有会意的时候，另外一只，已经将头伸到抽屉的缝隙处，叫个没完了。我一拉抽屉，好家伙!原来是几根硕大的火腿。抛给一支，两只猫便一齐低下脑袋，与火腿奋力作战去了。我看着它们可爱的模样，心里的喜爱便不由得直线上升，忍不住连连称赞：“好聪明的猫呀!”
第二年，不幸的事发生了。不知雄猫吃了谁家的耗子药，被毒死了。当我们找到它的时候，它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硬了。全家人都悲哀莫名，默然不语。良久之后，婆婆挥挥手说：“扔掉扔掉!该做的事还要做，人怎么能让一只猫左右了生活?”丈夫将死猫装进袋子里，提着离开了。婆婆装着不在意的样子去做饭，可是，转身的时候，我分明看见她的眼里闪着泪光。
许是失去了爱侣，内心太过悲伤，剩下的那只黑色雌猫好久都不再活泼，总是一副恹恹欲睡的样子。抱它，它只是换个姿势，依然保持着一潭死水的模样;逗它呢?它也无心理会，“喵喵”两声复又低头，合眼睡去。从前追着毛线团奔跑的日子，跳起来抢肉块的日子，与我握手亲热的日子，竟然都已经远去，再也不会回来了!
再次回家的冬日，婆婆出来迎接时怀里抱着一只黑色小猫。我欢天喜地地伸手去抱，见到的却是一只陌生的毛色晦暗的猫。婆婆告诉我，这是原来那只黑色波斯猫的孩子。我问：“那么，那只猫呢?”婆婆说，它已经死了，不明原因地死了。
这只小猫是黑色波斯猫与当地土猫的嫁接品，大概是遗传了母亲的某些基因，也有着长长的毛。可惜的是，这长毛并不如它母亲一般闪光发亮，中间夹杂着许多颜色发灰、色泽不明的绒毛，自己又懒得舔舐，便显得肮脏而懒散。摸上去，疙里疙瘩的，让人难生好感。可是，婆婆似乎没有注意到它的丑陋，依然是爱不释手地成天地抱着。
冬天的农村是温暖的。我在炕头盘膝而坐，捧着一本古书看得津津有味。忽然，那只猫跳上炕，径直走到我的身边，在我的大腿上寻了个舒服位置卧了下来。不一会儿，鼻腔里发出了低微的“呼噜呼噜”的声音，似乎是睡着了。翻过一页书，我不经意地抬眼一望，啊!一溜儿梅花形的猫爪印在光洁的炕上。好脏!我尖叫一声，一把抓起它扔到一边。小猫受惊，一翻身，竟然抓坏了我的玻璃丝袜。还未等我发怒，它已经慌慌张张地跳起身来，一道烟地逃到了炕边。我蹙起眉头拿起抹布使劲擦炕，它竟然冲着我使劲地抖了抖身子，抖下满室呛人的烟尘。我愤怒地伸出一个指头作瞄准状：“你这只坏猫，小心我杀了你!拿你的皮毛做了帽子，拿你的血肉吃了龙虎火锅!”也不知它是否听懂我的话，冲我“喵”一声便大摇大摆地跳下了地，不再理睬。倒是婆婆，唬得赶紧把它一把搂在怀里，连声嘱咐它切不可再到炕上来。
这只小猫与它的母亲一样，擅长与婆婆做你应我答的游戏，颇得婆婆宠爱。在温暖的午后，听着婆婆一句一句地“问”，小猫一声一声地“喵”，让人的心头无端地浮起一股淡淡的暖意。这一人一猫，似乎都是寂寞的，又似乎都是快乐的。他们的默契，外人无法参与其中。
然而，这只小猫却没有讨得我的欢心。它的肮脏，它的懒惰，都是我所不喜的。偶然的一次，我发现西房的洗衣机不能用了，原因是排水管被老鼠咬坏了。想起曾经那只可爱勤劳的波斯猫，看看眼前这只黑不黑灰不灰的小猫，心里便有了责怪之意。我把它偷偷塞进西房，把门锁住，心道：“叫你不逮老鼠?今天不抓到老鼠就甭想出来!”整个下午，婆婆都在问：“猫哪里去了?”我假装没听到，在那里偷着乐。晚上，婆婆到处找猫，我才把它放出来。门一开，它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嗖”地跑出来，眨眼功夫就伏在柜顶上了。婆婆奇怪地说：“这猫是怎么了?”我恶狠狠地瞪猫一眼，心虚地解释：“呃……大概是我不小心把它锁西房了。”与猫的战争，我输了，西房没有捉老鼠的痕迹，倒是有猫粪若干。
雪下得最大的时候，这只猫做了母亲。我亲眼看着它生下了五只袖珍版的小猫，惊喜不已。新生的小猫，粉红柔嫩，有着说不出的玲珑和可爱，眼睛还没有睁开，便急着在母猫的肚皮上拱来拱去地寻找乳头。才几天的时间，便已经满炕抖抖索索地爬行了。公公说，村里的猫太多了，这小猫就算是满月也没人要，母猫也瘦得脱了形了，不如扔掉几只吧。全家人都极力反对。公公说，就算是不扔，也会饿死几只，母猫养活不过来的。果然，小猫满月的时候，母猫已经是瘦骨嶙峋了。
或许是出于母爱吧，一向懒散的母猫突然开始了它的捕鼠生涯。墙角里、树底下、柜子旁、厕所边，常见它一动不动地瞪大眼睛伏着，聚精会神，悄无声息。就在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它已经衔回一只老鼠，在喂着它的孩子了。出生刚几十天的小猫还没有老鼠大，食量却已经不小，五只小猫发出微弱的“喵喵”声，好像在催着母亲“饿呀，饿呀”。母猫便愈发辛苦，也愈发消瘦。后来，家里和院子里的老鼠大概都捉完了，它的狩猎范围便渐渐扩大，捕食的内容居然也变了。那一日，我忽然看见它捉回一个怪东西：形似老鼠，尾巴蓬松，我大呼小叫地让全家人来看：原来它竟然捉到了一只松鼠!难以想象!这种行动敏捷，在阳光底下活动的动物，真不知道它是怎么抓到的?!还有一日，我看见它呈匍匐状向树底下悄悄爬行，仔细一看，它瞪大了眼睛，竟然瞄上了一只歌唱的鸽子。我笑道：“真是个蠢猫!鸽子这种东西，也是你能想望的?有那功夫，还不如到远处捉一只老鼠哩!”果然，当它刚刚跳上第一个树杈的时候，机灵的鸽子已经察觉，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它只得怏怏而归。我看着它，又好笑，又觉得怜悯!然而，让我惊诧的是，不知几日之后，我竟然看到它真的捉回了一只鸽子。几只小猫争先恐后地撕扯着母亲带回来的猎物，而它，只是安详地在一边舔着自己的爪子。想到它这几日的早出晚归，想到它悄无声息的努力，我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敬意!这世上，不光是人类有崇高的母爱，动物也是一样呵!
在这个冬天，母猫和小猫们，便是我们最大的乐趣。全家围炉夜话的时候，脚下伏着终于长胖了的母猫，怀里抱着可爱的小猫，只觉得人生是如此的充满诗意，也充满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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